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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双默默看着雪花碎片之中“姬无双”的影子,看她一遍遍在冥海之畔舞剑。

但因为小少年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所以她不再像过去一样,用自己的胳膊作剑,她只是想象自己的手中有剑,以意识成剑,不知疲倦地修炼。

不止从何时开始,雪花落在她的身上,缓缓融于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直到某日,“姬无双”突然清醒过来,茫然四顾。

【奇怪,这里是……冥海?】

“姬无双”并未到过冥海,却莫名一下就认出了冥海。

就在“姬无双”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离开冥海之际,冥海的海浪突然化作触手,将“姬无双”拉入了海水之中……

“姬无双”在浮浮沉沉之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当初魔屠纠缠的地方。

这……

“姬无双”喃喃低语:【我没死?】

“姬无双”仔细嗅了嗅,四周似乎还有魔屠留下的臭味,呃,不应该啊,难道时间只过了一会吗?

不行,为了安全保障,还是赶紧跑路的好。

但是她能去哪呢?

回天赐城吗?

“姬无双”垂眸看着自己全然愈合毫无瑕疵的手,心中突然就有了决定。

——她不回天赐城。

因为从他们抛弃自己离开的那一瞬间开始,自己就不再是天赐城人了。

只是以往她无论去哪,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天赐城的人找到,现在……她还会被找到吗?

“姬无双”沉默许久,决定不多愁伤感,先跑了再说。

若是将来被找到,大不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有了决断之后,“姬无双”心情大好,她唇角微微上扬,又发现怀中揣着一团泥巴,印象之中好像有“人”告诉自己……说用这个可以炼制本命剑。

本命剑?

可是她没有灵力啊……

如何能使用本命剑呢?

“姬无双”好奇地拿出泥巴看了许久,最后决定找个炼器师给自己连炼炼看,万一就成功了呢?

压在心头的巨石就这么消散了,“姬无双”抬眸看向头顶漫天扭曲的星辉,决定从今日开始四处流浪,走到哪算哪。

从这一日开始,“姬无双”认识了师父,结识了还未成长起来的小人皇,也看到了可怜巴巴的小洛弃,认识了还不是着名炼器师的乔木,请他用泥巴炼制了本命剑。

乔木问她:【你的本命剑叫什么?】

“姬无双”轻笑:【我本无名无根无归属,故而无束无缚无条框,它也亦然,因为它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该落入樊笼之中,就叫它……无名吧。】

乔木嘴角微抽,心中暗忖小丫头还挺会装。

还不该落入樊笼之中。

但谁让乔木现在只是个新晋的炼器师,名声还没打响呢,而今能接到小丫头这单已经不容易了。

【好,你且等着。】

随着乔木铸就唤醒无名,并将它交给“姬无双”,他整个人都被蒙鸿天地初开之炁所包裹。

待他回神之时……“姬无双”早已不见踪迹。

而这,也是传奇器圣乔木大道的开端!

在这之后。

天赐城少了一位工具般的嫡女,寰宇间多了一位洒脱恣意的剑修。

多年的血雨腥风,将“姬无双”砥砺得宛若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她的准则很简单。

世人背叛她,她便背叛世人。

世界与她为敌,她便与世界为敌。

甚至后来姬家发现了她的踪迹,想要派人再去将她捉拿回去,她也毅然决然拿起了手中的无名。

听说,十大天域星城之首的天赐城主被人毁去容貌,碾碎根骨,成了废人。

听说,天赐城倾巢而出要绞杀一叛离城邦的女子,被她横扫千军如卷席,摧得万里无一立!

天赐荒原之战,叛子“姬无双”一剑封神!

那年,“姬无双”不过而立!

在那之后,“姬无双”叱咤风云近百年,万界无垠,寰宇广袤,都有她踏过的痕迹。

她快意恩仇,恣意逍遥,救过人更杀过人,曾给一方苍生带来希望,也曾灭过诸神国度恶贯满盈。

世人皆以为她能剑指无上宝座之时,归墟之战爆发……

“姬无双”踏上了战场。

此时的她刚刚百岁之灵,就以凡人之躯抵达了半圣之境。

世人皆以为,此战之后,“姬无双”将突破圣阶,对人族大帝之位发动进攻。

不曾想“姬无双”在归墟之战后就消失了,一代天骄的天命戛然而止,然,传奇却永远不曾消失。

……

姬无双默默看完雪花中一切,也终于跨过了千万重叠嶂,千万道心魔,千万道天壑,稳稳落在了冥海之畔。

就在她双脚落在冥岸的瞬间,她的脑中浮现了无数的记忆……

关于诛颜,也关于自己。

姬无双抬眸,伸出手去触碰漫天飘零的雪花,它们缓缓点缀在她的眉心,她的鬓角,她的发丝……宛若寰宇和星辰的低语。

似乎在问:既已离开,何故而归?

姬无双握紧掌心,转眸看向浩瀚无边的冥海,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胳膊。

那具被少年人用力量修补过的身躯,已经彻底幻成了他人口中的“仙丹”。

姬无双并不傻。

那些家伙们突然疯了一样袭击自己,将自己分而食之,并不是为了她本身……

毕竟她只是一个诞生于姬家的、普普通通的、没有灵气的、会随时被舍弃的棋子。

哪怕她非常努力,最多也只能算一个勉强趁手一点的棋子罢了。

后来他们的贪婪、罪恶、邪狞等等,都不是为了她。

姬无双心想,这次哪怕是她拆下自己的胳膊,拆下自己的腿,那小小的少年却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

姬无双又想,或许自己就不应该来找他。

她站在冥海之畔,突然俯身轻轻拨弄了冥海之水,垂眸道:“你能找到他,对吗?”

冥海不曾回答,只是在海面之上掀起了浅浅的波澜,涟漪一圈圈扩散,似乎要这么传递到冥海的彼岸……

姬无双也不着急回去,站在海岸遥望无垠之水,它不断蔓延至天际线。

在混沌的深处,姬无双甚至认不出那是冥水,还是天空。

直到一阵清风袭来,轻轻扶起姬无双的鬓角的长发。

她曾经在这里呆了漫长且无垠的岁月……

所以她知道,冥海并没有风。

是诛颜。

姬无双眼神微微灼亮,不受控制向前走了一步,半只脚都踏入了冥水之中,轻声道:“诛颜,是你吗?”

清风愈盛。

缠缠绕绕。

无声说着冥道主宰的低语……

姬无双静静聆听,慢慢懂了风的意思。

——“少年”不是诛颜,世上也无诛颜。

——“少年”已经渡过了“道劫”,成为了真正的冥界主宰。

——“少年”只是冥道主宰“千亿化身”中的一部分,渡劫结束,“少年”便自动自觉地消失了。

——姬无双的重生,是“少年”给她的感谢。

——她助他过道劫,他帮她过死局。

——他们之间的因果,已然两清。

——无需来寻,不必来寻,更不能来寻。

清风带来了冥道主宰的轻语。

——离开吧,姬无双。

——因果已结。

——愿君无忧。

姬无双怔怔看着还在面前不断轻舞的雪花,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握紧,就在清风消散的那一刻,她突然一跃而起,张开手想要握住风。

但这是风啊……

无形无态。

她如何能把握呢?

随着清风划过指尖,姬无双的心底深处透出一股穿透神魂的凉意……

“我想见一见他。”

清风不断,缱绻温柔。

“只见一面,一面就好。”

“呼呼呼……”

“可以吗?哪怕他想离开……我也想亲自和他道别……”

“呼呼呼……”

“拜托。”

姬无双虽然努力为此自己的声调,那其中的轻颤还是能震动人魂,有种一碰即碎的脆弱。

清风不知在海面回荡了多少个轮回,就连天地间的雪花也变得急促且盛大。

姬无双的视线逐渐被雪花所掩盖,她目光所及之处成了白茫茫的混沌。

姬无双深知,这是拒绝。

她不曾移开目光,就这么久久、久久凝视着雪花交织之海面……

羽睫不知不觉凝上了寒霜,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化成了白雾。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血液要凝固之际,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很轻很轻,却足以让姬无双欣喜若狂。

她猛地回头,就这么直直撞入了一双宛若永夜般的眼底。

这双弧度优美矜贵的双眸,姬无双自然是记得的,因为它和诛颜的眼睛一模一样。

微微上扬的眼尾,深邃无垠的瞳眸,纤长浓密的羽睫等等。

唯一陌生的,就是这双眼眸的深处,不曾倒影着她的身影。

以往诛颜看着她时,那种真诚、炽烈和纯粹,就犹如娇艳和烈火般,永远都有她。

可现在,眼前的美眸深处,是霜雪琉璃般的冷意,是主宰法则般的漠然。

这双无机质的眼,美得足以让众生倾倒歌颂,同样的,也足以掌控倾覆寰宇之枯荣。

这就是……冥界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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