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上的闹剧总算收场。
全场鸦雀无声。
那两个之前还不可一世的战士，此刻跟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
剩下的那群玩家，一个个都收起了装备，也老老实实地站到路边。
谁也不敢再造次。
林晓东也收起了恶魔长袍，恢复了普通人的装扮。
他从车顶上拿回大喇叭，还给了那位年轻的交警同志。
“辛苦了，交警同志。”
“不辛苦，不辛苦！阿东哥哥你才辛苦！”
年轻交警的脸上满是崇拜；
阿东哥哥在传奇游戏里，就相当于武侠小说中的绝世高手，神龙见首不见尾。
“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疏通交通吧。”林晓东摆摆手。
他又指了指那两个装逼惹事的战士玩家；
“你们两个，别杵在那儿装死。”
“把路给我清开，没问题吧？”
烈火战士和裁决战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憋屈，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人没吭声，默默地走到那些撞成一团的汽车残骸面前。
只听“嘿”的一声，两人合力，硬生生将一辆变形的轿车抬了起来，丢到了路边的绿化带里。
这力气，看得周围的普通人啧啧称奇。
“赶紧指挥交通，让后面的车先走。”
“好嘞！”
年轻交警立刻挺直了腰板，对着对讲机开始下达指令。
在几位交警的努力疏导下，被堵住的车流终于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密集的警笛声。
几辆闪烁着警灯的特种车辆和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呼啸而至，停在了事故现场。
车门打开，下来一群全副武装的特警。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神情冷峻的中年男人。
他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林晓东面前。
“报告林顾问。”
中年男人站定，竟对着林晓东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749局特别行动队，奉命前来处理现场。”
林晓东点了点头，对这个称呼倒也不意外。
看来萧队长那边已经把他的身份信息同步下去了。
“辛苦了。”
“这是我们的职责。”
没过多久，这位749局的风衣男又跑了过来，
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向林晓东开始汇报情况。
“现场初步勘查完毕。”
“这场斗殴一共波及了三十八人，其中有十一位是普通人。”
“重伤倒地的有六人。”
“经过我们医务人员的紧急确认，其中四人生命体征平稳，只是暂时昏迷。”
风衣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另外两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林晓东的心沉了一下。
“其中一人，死于钝器重击脑部致死。”
“另一人……”对方看了林晓东一眼，“致命伤应该来自于林顾问你的冰咆哮。”
果然还是出人命了。
而且，有一个还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林晓东沉默着，没有说话。
“林顾问，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风衣男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萧队长已经把最高指示传达下来了。”
“对于在公共场合，滥用传奇游戏的力量，危害公共安全的玩家，你们拥有临机决断的权力。”
“说白了，这就是一本杀人执照。”
“我们负责处理后续，你们放心动手。”
“这样的事，这才短短的几个小时，已经发生多起了。”
“据我的同事说，东北区那边都有大规模火拼的了，死了一大堆……”
“而这里才死两个，只能算一场闹剧！”
这个说法，真是简单粗暴。
林晓东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来。
“这里交给我们了，你可以先走。”风衣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们能处理吗？”
“放心，他们没有36级，上不了天的。”
林晓东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大巴车的方向走去。
他回到车上，一言不发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林妈和萌妹她们，都从林晓东的脸上看出了不对劲。
大巴车重新启动，汇入刚刚开始缓慢移动的车流。
“阿东哥，你怎么了？”
萌妹凑了过来，小声地问。
“没什么。”林晓东摇了摇头。
“你骗人，你脸上都写着‘我不开心’四个字了。”萌妹戳了戳他的胳膊。
林晓东叹了口气，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刚才，失手杀了一个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跟他完完全全的没有任何交集。”
“一个冰咆哮下去，他就死了。”
这个消息让车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和上午在魔都体育场里砸死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些人是杀手，是敌人，死有余辜。”
“可刚才那个人，他虽然很混蛋，在高速路上惹事，但他也罪不至死。”
林晓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烦躁。
他本来是有不小心砸死人的心理准备，
可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心中却还是有一种懊恼。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一种力量失控后的无力感。
萌妹听完，却歪了歪脑袋。
“这有什么区别吗？”
她的话让林晓东愣住了。
“在游戏里，我们杀怪，杀人，不是一样的吗？”
“只要是pK，你动了手，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啊。”
“这是传奇游戏里的规则。”
“现实中又有什么不同呢？”
萌妹的逻辑很简单，也很直接。
“你不出手，他们就会一直打下去，可能会死更多的人，甚至还会波及一些不是玩家的普通人。”
“你出手制止了他们，只是不小心失手打死了一个。”
“阿东哥，你没有做错。”
“而且，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多。”
“你总不能每次都为这种人难过吧？”
一番话说完，车里依旧很安静。
林晓东看着萌妹，看着她那清澈又认真的表情，心里的那点郁结，忽然就散开了不少。
萌妹说的这些，他其实都知道，
只是心里头过不去而已。
是啊。
世界已经变了。
自己也该适应这个全新的规则了。
妇人之仁，在这个新纪元里，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他伸出手，揉了揉萌妹的脑袋。
“知道了，就你懂得多。”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之中，将后方的混乱与闪烁的灯光，彻底抛在了身后。
在这辆豪华大巴上，林晓东的心境在不知不觉中蜕变着……
而在万米高空中，我们的墨菲斯先生也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