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芸的反应全部都被柳苏看在了眼里，知道韩芸已经上套了。
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原本柳苏是不答应这样做的，毕竟是己方占理，正常的法律对抗就有机会赢下。
但九霄律所毕竟是曾经的红圈所，律师千奇百怪，不知道对手会出什么阴招。
所以必须全力以赴。
此时的合议庭正在商讨当中。
高牛的手里有两份新证据资料。
第一份是完美装修公司控告“原告聂全施工团队”诬告，所谓的指定装修材料购买渠道并不存在，是聂全施工团队故意购买劣质材料嫁祸完美装修公司的。
并且认为聂全装修公司这样做的目的是：1.贪污装修款 2.嫁祸完美装修公司，以此获取赔偿。
第二份证据是控告聂全团队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
主要证据就是聂全的施工团队为了讨要工资，进行的一系列活动，比如组织人手占领完美装修公司，在完美装修公司吃喝拉撒，干扰完美装修公司的日常运营。
其行为严重损害完美装修公司的利益。
看完两份装修合同后。
高牛表现的极为生气：“简直就是无理取闹！这才是真正的恶意诉讼！”
另外另外法官不敢说话。
高牛也没继续商讨，直接拿着资料看向了被告席，然后把资料一拍质问道：“被告方律师，你有认真对待法庭，对待你的当事人吗！为什么要提交这样无理取闹的证据？！”
语气极为强势，直接把韩芸都问懵了。
接着，两份证据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所有人看完后都发出了惊叹。
和上场庭审一样的套路，转守为攻，反向控告原告。
不同的是，上一场的反向控告法官接受了。
而这一场，作为审判长的高牛似乎并不接受，而且看上去非常生气。
“我.....”
面对质问，韩芸浑身颤抖了一下，高牛的语气，神态，压迫感让她感觉回到了高中。
那一次班主任让她写一遍宣传通稿。
她很努力的去写了，但交上去之后就遭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逼问。
“韩芸，我是看你语文成绩好才让你写宣传稿的，你怎么写成这样个样子，你有认真对待我的期望，对待你的工作吗？！你这么无理取闹，我不如把它交给语文课代表写！”
后来宣传稿就移交给了语文课代表写。
但令人韩芸愤怒的是，她在学校的报刊上看见了自己之前写的那份稿子，只是署名已经变成了语文课代表。
语文课代表也因此获得了去参加市级作文竞赛的资格。
韩芸去找班主任理论后，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戏。
之所以在全班人面前批评韩芸的稿件，就是为了把稿件送给语文课代表。
毕竟韩芸都被批评了，谁也不会相信那份稿件就是韩芸的。
而韩芸只有手稿，等她发现的时候，报刊刊登已经过去很久了。
再去和别人说她的稿子被人偷了，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也只会得到同学们的一句话：“得了吧韩芸，你的稿子都被老师批评了，怎么可能会窃取你这个垃圾的稿件呢？”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后来，韩芸才得知，语文课代表家里很有钱，班主任为了巴结她才这么做的。
至于为什么知道韩芸写得好，那是因为韩芸每次的作文都是班主任批改的，班主任自然知道韩芸的水平。
又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韩芸只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冷汗止不住的狂流。
“我...我没有无理取闹...我的证据资料都是有逻辑的，我没有...恶意控告...”韩芸颤抖着吞吞吐吐说道。
“那你解释一下，原告嫁祸你方的法律依据在哪里？你提交的证据当中全是猜想，这能当做合法证据吗！”
高牛气呼呼的逼问道。
韩芸被回忆掐住了脖子，呼吸困难：“没..没有，原告提交的，证明我方口头指定建材购买渠道的证据也大部分是....是猜想和推理..”
“不要岔开话题！现在是你方的问题！你方提交的证据资料当中，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原告有诬陷行为！”
“有...有的！”韩芸急切道：“合同上早就写明了，施工方需确保建材质量，这一点原告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不仅买了低质量建材，还起诉了我们，这不是诬告是什么！”
高牛冷冷反驳道：“依旧是推理！”
咚咚！
高牛拍了拍桌子：“那再来看看你提交的第二份，原告方组织黑涩会的行为在哪里？”
韩芸急切的说道：“以暴力、威胁为主要手段，辅以‘软暴力’讨薪！”
“抱歉，我没看见聂全团队的暴力，威胁，至于软暴力，的确存在聚众造势的行为，但只有这一个特点并不构成组织黑涩会罪，你难道不知道，黑涩会是有明确分工，一般参加者三个层级，职责分工明确的吗？！”
“我！”韩芸欲言又止，脸涨的通红。
她的思绪很乱，根本不能清晰的回答。
“所以，驳回你方提交的证据！”
“我....”韩芸彻底乱了。
而这时候。
“审判长。”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只见柳苏站了起来。
“哦？原告律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柳苏看了一眼韩芸，然后认真的说道：“我方认为，被告这两份证据应当合法，至少我们要听听被告的声音。”
“哦？你难道不知道这对你方来说是不公平的吗？”
柳苏轻轻摇头：“不，一场庭审，只有全面倾听被告双方的声音后再做出判决，才算是真正的公平，并且我认为审判长，您在对待被告方律师的态度上极为恶劣。”
韩芸猛然抬头看向柳苏，眼神中满是震惊。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韩芸不明白柳苏为什么要替她说话，这已经超出她的认知了。
“审判长，我认为你应该就你刚刚的态度对被告方律师道歉。”柳苏义正言辞的说道。
哗啦...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圈了。
要求审判长道歉？
疯了？
更加离谱的是，原告律师要求审判长向被告律师道歉？
你们不是敌人吗？
审判长的行为难道不是在帮你方吗？
而韩芸则是更加震惊了！
从小到大，她吃了这么多苦，从来没有一个人出来袒护她！
韩芸不由的咬住嘴唇，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旁听席上。
“咳咳...”林默看到这一幕也都懵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才看懂，于是小声对着郑强说道：
“你们是不是买通高牛法官来演这一出戏了？”
郑强：“呃呵呵，这都没能瞒住林主任您，不过这不叫买通，高牛法官的行为合理合法，没有违反庭审纪律。”
自从刚刚郑强讲述了韩芸的身世后，再结合高牛违反常理的行为。
林默很快就猜到了，这场庭审是对韩芸的一场攻心战！
而且已经出效果了！
“审判长，被告方认为我方诬告，并不是空穴来风，至少让我们听听她的声音吧，而且我不想让我的当事人带着舆论的非议”
柳苏的语气变得温柔。
高牛皱了皱眉头：“既然你方都不反对，那就听听吧。”
“被告方，请开始你方的陈述。”
通过了？
韩芸立马收拾了一下心情，心中只觉暖暖的，无比开心！
是多方面的开心。
证据通过了开心，有人袒护自己更加开心。
她看了柳苏一眼，以前对任何对手，她都是抱着敌意而来的。
但此刻，她已经放下了对柳苏的敌意。
“为何对我这么好？”
韩芸没有时间去考虑了，只能简单的将其归纳为柳苏的善良，还有庭审的公正性，以及自己博同情计谋的成功。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的头脑清晰一点。
“柳苏人很好，但是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必须赢下官司！”
韩芸振作起了精神。
“审判长，我方开始陈述，就原告诬陷我方这一点，我方的确口头推荐过一个建材渠道，但经过我方的调查，原告方的确联系了这个渠道，但并没有购买，而是通过贿赂该建材商的方式，拿到了低质建材售卖渠道！
以上是我方收集的证据！”
接着，大屏幕上出现了相关资料。
有国外经销商视频口供，甚至还有聂全塞钱的视频。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塞红包这个动作不就是贿赂吗？
原告席位上，聂全低声对柳苏说道：“柳律师，钱的确是我塞的，但这是王美告诉我的，去这家买建材给一点好处费，办事也利索一点。”
柳苏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聂全的意思她明白，这本就不是贿赂，而是为了求对方办事给予的好处费用。
但难就难在对方有视频，己方只有口头解释。
不过柳苏很快就想到了对策。
“审判长，我要求对我方当事人就此事进行询问。”
“同意。”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原告席上。
“请问聂先生，你塞红包的行为是贿赂吗？”
聂全摇头：“不是，这是做生意的惯例，见面给一点好处费，好办事，金额也不多，就几千块钱。”
此时韩芸举手：“审判长，原告当事人的口供并不能否决贿赂的嫌疑！”
高牛此时也点点头。
而柳苏直接说道：“审判长，我申请对购买建材金额转账去向进行调查！如果我方当事人的支付款项打入了视频中的经销商账户中，那就是正常的生意行为，何来贿赂拿到其他的低价建材渠道一说？”
此话一出，韩芸一愣，顿时暗叫一声不好，这个细节她忽略了！
而高牛则是准许了。
银行监管系统那边配合效率极高，仅仅花了十几分钟就拿到了转账信息。
高牛：“转账信息显示，聂全的确从完美装修公司推荐的建材经销商购买了建材。”
韩芸一咬牙。
她没想到柳苏的反应如此之快，一瞬间就想到了破解之法。
“审判长，我方推荐的经销商为无醛建材，该建材公司为国际公司，我方用意是让聂全去找其公司在国内的代理商，而聂全一方直接出国寻找了主公司，这并不在我方的推荐范围之内！
况且，查询聂全的支付信息并不权威，他们私下里可以达成多项决定。
比如无醛建材公司可以帮聂全采购低廉的建材！”
柳苏也毫不示弱：“那请你方拿出对应的证据来，而不是在这里凭空推理！”
此时柳苏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半点温柔，而是极为强硬。
韩芸都感觉柳苏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个女人性格多变！”韩芸咬了咬牙，开始了新一轮辩论。
接下来，两人进行了多轮的交锋。
全都是围绕“原告诬告”展开的。
柳苏从多个角度证明己方并无任何念想购买廉价建材贪污建材费用。
而韩芸知晓之前的路走不通后，就围绕“聂全作为施工方，明知购买的建材不和质量，为何还要进行装修？”
说聂全是临时起意，明知故犯，打算敲诈完美装修公司。
两人激烈交锋，辩论的紧张程度看呆了众人。
很多时候，前一个理论辩论大家还没处理过来，下一个辩论点就出来了。
辩论到最后，韩芸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
她已经被柳苏深厚的功底打晕了。
而且这本就是她强硬凑出来的罪名，有很多漏洞她都忽略了，现在这些漏洞全被柳苏利用了起来。
比如承认了己方推荐了建材经销商....
完美装修公司的老总，王美也急了。
小声道：“韩律师，你到底行不行！”
他着急的原因是，柳苏那边已经主动要求调查无醛建材公司的货源了。
而货源正是君富公司生产的。
是有君富生产后，再运出海，倒几手再以进口建材的名义，以高价卖给聂全这样的施工方。
这要是被查出来了，他王美就得第一个死！
韩芸喘着粗气，被柳苏压着打让她非常不好受。
不过还有翻盘的可能！
她想起了之前柳苏对她的偏袒与照顾，柳苏此刻的强硬可能是装的，只要引诱出柳苏的温柔人格，激发出柳苏的母性光辉，那就还有希望！
“狠狠地骂我！”韩芸低声道。
“啊？”王美傻了，还要演？
既然如此，王美也豁出去了。
“你个傻子，怎么连这种官司都打不赢的废物！.....”
王美突如其来的怒骂震撼了全场。
韩芸也借势啜泣了起来，咬着嘴唇委屈至极。
而柳苏见到这一幕，心里也知道韩芸又要上演老伎俩了。
正好！
看看你还有什么新花样。
“审判长，我之前就说过了，如被告当事人再辱骂律师，就逐出法庭。”
咚！
高牛直接敲响法槌：“被告当事人违反法庭纪律，退庭！”
王美直接被拉了下去。
法院内非常安静，只剩下韩芸的啜泣声音。
她擦着眼睛看向了柳苏。
柳苏语气变得温柔：“没事吧。”
韩芸可怜兮兮道：“没...没事，柳律师，你人真好。”
“应该的。”柳苏只是淡笑道。
“不！你之前也在帮我，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甚至都没有机会与你同台竞争，柳律师，你好体贴，好温柔，好像我的妈妈....
我好想我的妈妈....呜呜呜。”
韩芸直接大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审判长，韩律师心里崩溃了，可以申请休庭吗？让她给妈妈打个电话。”
而韩芸直接拒绝了：“不！我不打，也打不了！
因为....”
韩芸吸了一口鼻涕：“因为我妈妈已经去世了，呜呜呜....”
“呀。”柳苏听闻心疼坏了，立马走到了韩芸的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没事...”韩芸直接抱住了柳苏，哭着说道：“柳律师，你人真好，跟我妈妈一样，我能叫您一声妈妈吗？”
说完，韩芸瞪着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着柳苏。
柳苏眨了眨眼睛，就算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韩芸的话，柳苏还是会愣住。
“妈妈！”
韩芸趁着柳苏愣神之计，也不管同不同意，直接大喊了一声，然后抱住了柳苏。
全场皆惊！
不是！
这什么情况？！
这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