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顾宅里静谧如时间停止，孟珺说完几秒后又故作失态的虚捂着嘴，抱歉的眼神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顾振嵘不满的瞪了她两眼，碍于还有时樾在，没有当场发作，只耐着性子“都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
孟珺哎呦一声，如释重负般解释“没什么啦，都是小孩子想法，说出来怕你们笑话。”
顾衍之不理解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兴冲冲的跟顾振嵘说“爸爸，我想要一个足球场。”
他的脸上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和天真，也带着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兴奋，红扑扑。
谁料，听完这话，顾振嵘脸上的笑意就荡然无存了。
顾堇之也只是挑了挑眉，垂下眸无声的吃着菜，并不打算掺和。
时樾作为一个外人，更是不会插嘴。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奇怪起来，顾衍之不会看脸色，满脑子都是孟珺说的那句：爸爸一定会答应的。
顾振嵘半天没有回应，小孩子没有那么多耐心，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嘴巴更是因为啃排骨而油汪汪的，一张圆乎乎的脸上充斥着希冀“爸爸，可以吧，老师说我足球踢的很好，我想要个足球场练习。”
顾振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的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倒满之后又往时樾的杯子里倒，时樾忙不迭的要接过去说“我来吧，叔叔。”
顾振嵘没有和他客套，让他接了过去。
孟珺意识到顾振嵘大概是不想回应顾衍之，脸色变得有些难堪，顾衍之更是因为没有得到顾振嵘的回答，一张小脸上全是不高兴，索性筷子一丢，饭也不吃了，直接耍起了少爷脾气。
“爸爸，不可以吗？我就想要个足球场。”
顾振嵘不再隐忍，倒是冷笑一声，长年累月积累的那种威严一下显露出来“不愧是我们顾家的少爷啊，‘就’想要个足球场，口气倒是不小。”
孟珺用手肘捣了捣顾衍之，堆起一脸温柔的笑开始打圆场“孩子不懂事，你跟他计较什么呢，衍之还不是被老师夸了几句说足球踢得好就想更好的练习嘛，刚刚你没回来之前着孩子还跟我说要训练好了，下次比赛要你去看呢，说要给你赢个大奖杯回来呢，是不是啊衍之？”
顾衍之哪里说过这样的话，皱着一双眉迷惑的看向孟珺，孟珺直接侧过身子瞪他一眼，意思要他别再乱说话。
顾振嵘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搪塞过去，而是冷着脸一脸严肃的说：“他这个年纪学习最重要，那些课外活动适当就行了，今天喜欢踢足球就要买个足球场，明天喜欢滑雪，我是不是要给他买个滑雪场？”
孟珺无言以对，只微微抿着唇
“他这个年纪也应该知道什么该张嘴什么不该张嘴了，这是在家里，都是自己人，你这样开口也就算了，在外面，在你那些同学面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撑面子说我一定会给你买的，那么到时候丢人的是你自己，被别人笑话也是活该。”
顾衍之听的一张小脸皱在一起，委屈巴巴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顾堇之好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教，百无聊赖的撑着脸颊，时不时朝对面的时樾撂一个玩味的眼神。
时樾觉得她这样的态度不好，忍不住冲她拧了拧眉，顾堇之回他一个鬼脸。
孟珺咬着下唇，被顾振嵘这样一通说教，面子上怎么也挂不住，只觉得无地自容，接着看到顾堇之和时樾的挤眉弄眼，心里更是升起一股浓烈的怨恨。
而顾衍之更是张着嘴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我不要，我就要足球场，妈妈说爸爸一定会给我买的，为什么不给我买？我不要·····”
整个顾宅一下全是顾衍之的哭声。
顾振嵘眉头紧蹙，低喝一声：“闭嘴。”
孟珺下意识的用手去捂顾衍之的嘴，而顾衍之则被顾振嵘的一声低喝吓的止住了哭声，只是还眨巴着眼睛委屈的抽噎个不停。
“谁把你教的这样不知礼数，这些日子我真的是太惯着你了，让你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
时樾见状适时开口“叔叔，衍之还小，总要慢慢教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呢”说罢，举杯敬他一杯酒。
顾振嵘叹口气，敛起脸上的怒气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样子，语重心长的说“我家的这两个孩子就没有一个能让我省心的，这孩子你别说有些地方跟他这个姐姐小时候如出一辙。”
在一边老实吃饭的顾堇之突然被提到，抬起头朝顾振嵘瞧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您可别说这种话。
顺道又看向顾衍之，孟珺正拿餐巾给他擦眼泪，小孩子的眼睛哭的通红，更是带着不甘心的把脸颊鼓的老高。
看到顾堇之看他，更是恶狠狠的瞪过去。
一点也不怕她了。
顾堇之勾了勾唇，心里有几分赞同顾振嵘的说法了：确实有些地方挺像。
饭后，顾振嵘去书房开了临时视频会议，孟珺带着顾衍之上楼学习了。
陈妈给顾堇之和时樾泡了杯茶，两个人站在花园里，聊天看夜景。
忽地，顾堇之看见偌大的花园角落那两间陈旧的已经成为仓库的小房子。
酸涩和一抹淡淡的悲伤交错着一起攻击她的心脏。
她的记忆已经模糊，记不清那两间房子里发生的事情了，只记得那两间房子里曾经住过一个阴郁的，沉默的，却总是跟在她身后保护着她的赵行俭。
赵行俭。
这个名字只用了一秒出现，却犹如早已尘封多年的利刃乍然出鞘。
狠狠地，从她的头顶一直扎到脚底。
痛的她呼吸都猛地一滞，下意识的攥紧手里的茶杯。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指节因为用力都已经发白。
当时樾见她半天没说话，扭头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仓皇的挪开了眼神，只怔怔的望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