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澜公馆内部，顾堇之回头看了一眼，她确定赵行俭已经看不见他们之后，缓缓松开了拽着时樾的手。
时樾也顺着她的动作朝她看一眼，眼眸一紧，他没吭声。
侍应生引着两人来到时樾早就定好的包厢，倒好茶水点好菜之后就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包厢里只剩下无声的顾堇之和时樾。
两人像是非常有默契一般，小口喝着茶，不说话。
顾堇之穿着一件高领毛衫，长发随意盘在脑后，妆容精致，耳朵上的珍珠耳饰还是时樾在旧金山给她买的。
时樾当时在奢侈品店看见的时候就觉得和她很相配，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想。
顾堇之也很喜欢。
包厢里是一张圆桌，原本两人是相对而坐的，时樾不动声色的挪到她隔壁，顾堇之也放下了茶杯，瞧着他。
“陈妈已经回老家了？”
“嗯。”
“那边好玩吗？”
“还行吧，我就在那陪了陈妈两天。”
“下次如果你想她了，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顾堇之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好啊！”
时樾看着她的脸，那双总是装满柔情的眼眸里此刻里面的情绪变得很复杂，有不舍，有难言，有犹豫。
他伸出手，缓缓握住顾堇之搁置在桌上的手，当他的手心包裹住顾堇之的手面之时，明显感受她的肌肉一紧，她的眼睛有一闪而过的抗拒。
而那一丝抗拒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扎进时樾的心脏深处。
鲜血淋漓。
“堇之，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顾堇之一片茫然“什么？”
时樾把手攥的更紧，顾堇之因此微微皱眉，但仍抿着唇等着他把话说清楚
“你说的，会公平的对待我们······”
他深呼吸一下，双眸充满渴望“还算数吗？”
顾堇之愣住了，包厢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彼此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如擂鼓一般震的人耳膜都开始疼。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几次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时樾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见了那么浓厚的为难，心疼。
“呵呵，我就是随口一问，等会吃完饭你有没有想去做的事情？我陪你”
顾堇之听到他掠过这个问题，这才从艰难复杂的情绪里抽离，舔了舔干燥的唇反问“你呢？你有没有想要做的事情，我可以陪你的。”
时樾抬眼凝视她，听见她说“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时樾会心一笑，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面“好，等我们吃过饭再说。”
话音落，侍应生也敲门进来上菜，打破着尴尬的气氛。
等侍应生上完菜出去，包厢里再次陷入那种诡异奇怪的气氛之中，时樾往她的餐碟里夹一小块前菜，樱桃鹅肝。
顾堇之说谢谢。
她用筷子戳破那枚做成樱桃样子的鹅肝表面。
时樾拿过她面前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热乎的雪梨汤。
顾堇之头都没抬，盯着那枚鹅肝出声“时樾······”
时樾的放下杯子，看着她的侧脸。
就在这一瞬间，顾堇之毫无征兆地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如同两道闪电般直直地射向这边。
她的那双眸子幽深漆黑，仿佛蕴含着一种一往无前、永不退缩的决绝之意。
这种决绝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直直地刺入了时樾的双眼深处，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
紧接着，这道目光似乎有着穿透一切的力量，不仅仅停留在表面，而是顺着眼睛一路深入，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径直冲向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时樾的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惧怕和抗拒，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往她的碗里继续夹菜“我们先吃饭，有什么吃完再说。”
顾堇之听出了他话语里的逃避，她看到时樾这个样子，只感到胸口发闷，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很难受。
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把一些话都说清楚了。
“时樾，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的。”
时樾声音冷了下来“我说了先吃饭。”
“时樾。”顾堇之声音拔高“我们”
“就不能把这顿饭吃完吗？”
时樾的低吼骤然爆发，让顾堇之一下没了声音，只诧异的望着他。
她没见过这样的时樾，也在惊讶之后整个身体里弥漫上来一股心疼。
时樾双眼泛红，心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不平，拿着筷子的一只手都在微微颤抖。
因为用力，手面的骨节都泛了白。
顾堇之的嗓子像被一只手大力的扼住，她无法发出一点声响，只能眼含悲伤的看着他。
连一个安慰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太过沉重的愧疚犹如一张遮天的大网，把顾堇之紧紧包裹在里面。
时樾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更因为自己刚刚的失态而吓到她而难过，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此时此刻布满歉疚
声音和肩膀一起颤抖“对不起，堇之，对不起。”
顾堇之丢下筷子，一把握住他的手，她的眼眶通红湿润，声音也哽咽起来“不要说对不起，时樾，是我该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时樾的脑袋低低的垂着，顾堇之看不见他的脸，但只感觉到他周身都充斥着悲凉。
“堇之，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没有，没有这回事的，时樾，你很好，你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
“可是你不爱我。”
“······”
“我再好也没用，对你来说，我的好，我对你的好对你来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和枷锁，她让你愧疚，让你为难，让你不得不欺骗自己还有我。”
顾堇之心口剧烈疼起来，用力摇头“时樾，不是这样的。”
时樾苦笑一声，缓缓抬起脸，深情的凝视着眼前的女孩，他颤抖的手伸出去，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在只有咫尺距离的地方停下，他恐惧了，害怕了，胆怯了。
他害怕再一次看见她眼里的抗拒。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们相互依偎在旧金山的别墅里。
明明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人人艳羡的一对情侣。
明明那个时候，他还有资格，有权利尽情的肆意的去抚摸她，抱她，还有吻她。
现在，一切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