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昏暗且遍布裂痕与碎块的走廊中。
随着“轰”的一声响起。
一层阻挡在白泽等人面前，且奇迹般地在这场灾难中依旧保持完好的防爆门重重倒下。
在一片激起的烟尘中，露出了后方部分塌陷，且一片狼藉的实验区域。
可以看见，在周围破碎的地面上。
正凌乱地散落着破碎的试管，遍布裂痕的保存箱，以及各种仪器的残骸碎片。
“按照当初的建筑设计图，沿着这条走廊，再过一两道防爆门应该就是巢穴的核心了，只希望它还来不及转移。”
一名官方的异能者走上前，分辨着地板上涂成深黄色的标记后轻声说道。
就在这时，还不等周围人有所表示，前方便突然传来了一阵喉管被撕裂一般的呼吸声。
小刀等人迅速移动手电，循声望去。
便发现那是数名身穿警卫制服，身体畸形，且脸上还长有触须状狰狞口器的人形生物。
看见对方身上那明显是变异的特征。
跟随在这支先锋队伍的后方，几名身上还肩负着探查任务的专员微微一愣。
这是负责守卫在本层的警卫？
虽然对于他们在事故的中心会遭遇不测已经有所预料。
但是让探员们疑惑的是，为什么他们不是被恶魔吃掉，成为巢穴的养分，而是发生了变异呢？
要知道能够担当守卫的普通人必然是绝缘者。
别说这里是巢穴的核心地带，哪怕是在黑渊影响最严重的前线上，绝缘者也起码要四五天的时间才会有变异的征兆。
还是说，他们真实的遇害时间，还在这场事故的发生之前？
几名探员看着它们身上带有弹孔的制服，脸上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与此同时，那些同样发现了闯入者的人形怪物们，也在嘶吼声中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枪械。
然而它们没有看到的是，此时在它们身后，一道模糊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闪现而出。
阿龙抬起手中的霰弹枪，咬着牙，忍着肩膀的疼痛。
在加速的世界中对着一头怪物的头颅和心口连开两枪。
紧接着，他没有去看对方的下场，而是一刻不停地朝着下一个目标出发，继续重复先前的操作。
在短短不过数秒钟的时间内。
霰弹枪的声音噼里啪啦地连成一片，数头怪物连反应都不过来，便在血肉飞溅中接连倒下。
但人力有时而穷，跑得再快的阿龙也阻止不了更远的敌人扣动扳机的动作。
只听见砰砰的枪响传出。
子弹从这些表面弥漫着血丝的枪管射出，朝着人群急射而去——
然后便一头扑入了空气中一面无形的墙壁中，停滞不前。
只见一名双马尾少女面无表情地平举手臂。
在双眼泛起的湛蓝中。
一面朝向前方，以斥力构成的广域力场盾，便将所有来袭的子弹，包括飞溅而来的血肉和碎骨也一并拦截下来。
而这时，几名全副武装的异能者也站在少女的身边出手。
或是掌心凝聚火焰，将前方尚未死透的敌人化作人形火炬，隔空烧成焦炭。
或是映照历史的倒影，将一枚过去发射出的子弹在空中重新凝聚。
并沿着来时的路倒转回到枪管，与现在正在激发的子弹相互碰撞，瞬间将步枪炸膛毁掉。
在数名来自官方的异能者配合下，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就将前方的敌人消灭殆尽。
林筱解散力场盾，轻轻松了口气。
接着便转过头，看向在另一边重新现出身影的阿龙，忍不住问道：
“同学，你的能力非常出色，我们学生会是真心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福利待遇什么的都好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阿龙弯着腰，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闻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说道：
“这个等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没精力想这些事情。”
眼看少女还想说什么，阿龙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走到小刀的身边，表情平淡地说道：
“如果非要加入一个团队的话，我现在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抱歉，在了解到她们的看法前，我目前不会加入其他任何组织。”
林筱半眯着眼，先是望着那个脸上留着刀疤的男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接着又转过头，瞥了一眼那位在先前，对着自己敬爱的会长出言不逊的银发少女。
小声地说了一句：“切，一路上也不见你们出手，还传说中的白帝，呸，也不知道在神气啥……”
嘴里嘟囔着，林筱不爽地甩过头。
飞起一脚将地上的石头踢飞后，便不言不语地走在前方。
而之前几名出手的异能者，此时也是有些面面相觑起来。
现如今所有人都能看出场上的形势正在逐渐好转。
似乎是随着巢穴的数个孵化腔被端掉，又或者是上方的火力过猛，底下的推进过快。
现在还活跃的恶魔数量已经大不如前，就连他们这群即将抵达核心地带的人。
除了刚才那一波敌人外，一路上所遇见的恶魔也是少之又少，就连强度也非常一般。
按理来说，这时候我们这支先锋小队。
就应该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干死那巢穴的核心然后打完收工，各回各家。
可是现在，除了他们这几个跑在前方开路的人干着急外。
后面这群人都是一副不急不缓前进的模样。
知道你是来打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散步和聊天的。
很怪，就很怪。
先前白帝小队在没有得到增援时，那进度叫一个飞快，嗖嗖几下都快把巢穴给凿穿了。
怎么现在小队的战斗力增强了这么多，反而速度就拉胯了呢？
几名异能者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敢提出异议，只能老实在前方开路。
各自使用着异能或者武器，将那些胆敢挡路的宵小之辈直接轰杀成渣。
而在另一边。
跟随着自家老大放慢脚步的小刀，一边踩着地上湿滑的生物组织，一边对着身旁的男生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要加入我们的？你知道我的老大是谁吗？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要加入，那你图的是什么？”
“总不会是因为我老大救了你一命，你就想着要报恩吧？”
“还是说你只是单纯为了她的美色而来，想要借此接近她？”
“咳咳咳！不是不是！”听着这些话，阿龙在汗流浃背中疯狂摇头，连连挥手。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明显是少女下属的男人，居然敢当着对方的面，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调侃着。
有些虚心地回过头，看了眼落在身后不远处的白灵馨。
却发现对方好像压根就不在意他们的对话，那双赤色的眼睛，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心里也不知为何升起几分失落，阿龙小声地说道：
“其实我是想搭上关系……等等，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喂！”
面对小刀不怀好意的眼神，少年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坦白道：
“我是第七区的人，但我现在不仅被一些人盯上，家里还因为意外欠了很多的外债，现在我担心讨债人会用什么别的手段胁迫我的家人，因此我迫切地需要一个靠山……”
阿龙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边的男人语气平淡地问他：
“那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能解决你的事情？又或者说，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会接受你的投靠，顺便还帮你解决后顾之忧？”
“你就这么信任我们吗？就不怕我们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组织，把你吃得连渣子都不剩？”
一边说着，小刀露出了满是恶意的笑容，配合脸上像蜈蚣一般狰狞的刀疤，看起来颇有威慑力。
而看着对方这副坏笑的表情，阿龙心中没有动摇：“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次见过面，在之前第七区的时候……”
男生先是小声地解释了一番那天的遭遇。
接着，他便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的纹路，继续说道：
“我的家庭情况很不乐观，如今在合法的范围内，我能尝试的手段基本都试过了……”
“但是很遗憾，那点赚来的钱连缴纳利息都够呛，再这样拖下去，我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在等着我，我等不起。”
“而白……同学明显不是一般人，她实力强大，背景神秘，如果能得到她的帮助，别说是稍微延缓一下催债的速度，又或者是帮我提升一下实力，那都是对我极大的帮助。”
阿龙缓缓收拢了手掌，深吸口气，继续说道：
“我只是个一时走了狗屎运觉醒的穷小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和白同学甚至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否会接受我……”
“但我知道，若是这样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却不拼尽全力去争取，那未来等待我的，说不定就是在绝境中追悔莫及，我不想落到那样的下场。”
少年抬起头，表情坚毅地说道：“所以，为了这个机会，我愿意做任何事情，真的，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我做不到的，我也愿意去学习。”
“这就是你不愿等待撤离，选择跟着我们一同前进的原因吗？”小刀闻言，不置可否地点头，“那既然你愿意做任何事情，那杀人你愿意做吗？”
“做。”阿龙没有犹豫地点头。
“那打砸抢烧的事情呢？”小刀接着问。
啊？阿龙揉着肩膀的动作一顿，随即用力点头：“做。”
“那么……杀老人小孩的事情呢？”小刀不怀好意地再次追问。
眼看着少年在愣神中，咬牙想要答应，男人便挥手阻止了他的发言，说道：
“行了，既然你办事的底线这么低，那你为何不干脆加入那些帮派呢？又或者直接加入学生会不是更好吗？”
闻言，阿龙叹了口气：“不一样的，我知道白同学是有底线的，无论是在当初的骚乱中不祸及路人，还是现在救下了这么多人……”
“至于学生会的话，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插手第七区的事务，而相比之下，你们……至少做到了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去完成的事情。”
比如直接挑战那里的规则与秩序。
阿龙一边想着，不禁再次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向那位神秘的白发少女。
当时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
白帝每走一步都非常缓慢。
为什么要这样？她是怎么想的呢？
与矮了自己半个身子的银发少女齐步走着，林姝涵在心中默默猜想。
也许是她发现了周围隐藏的敌人？
也许是她察觉到了什么我们没发现的情况？
当然，考虑到对方那颠覆了常识的，完全可以用【白帝之念】进行命名的强悍念力。
也很有可能，对方正在悄无声息地消灭某个位于数百米开外的强大对手？
这或许能解释为何这一路上的敌人如此不堪一击……
林姝涵在心中不吝想象地拔高着白灵馨的一举一动。
她坚信以白帝过往的行事作风，对方的每一步都必有深意。
至于先前自己一番真心诚意的对话，却得到了对方一句‘说人话’的冷淡回应。
林姝涵也没有感到任何恼怒。
倒不如说，她做学生会主席这么多年。
什么牛鬼蛇神她没见过，早就练就了一番泰然自若的心态。
而且就像是某些人只是对上一眼，就能知道对方也是替身使者一般默契。
从白帝那语调都懒得起伏，以及连一丝表情和眼神都懒得变化的角度来看。
对方怕不是和自己一样，都是那种讨厌麻烦，喜欢单刀直入的个性。
于是当时的林姝涵也从善如流，不再谈论废话。
而是以精简的语气配合着眼神传递信息：
林姝涵：“去？”
你接下来是要继续前进还是留在这里休息，又或者准备打道回府让我们接手？
白帝点头：“缓。”
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完成后便会出发。
林姝涵：“同？”
我们似乎有相同目标，接下来是分组出发还是一同前行？如果愿意同路的话我们也会一同承接防御工作。
白帝：“可。”
随便你，但防御工作我不插手，你们自己看着办。
林姝涵：“等？”
那就等会同行吧，不过我需要动用能力，在这里布置一些后手，请问你是否愿意多等一会？
白帝：“善。”
搞快点，让我康康。
就这样不过三秒钟的时间。
两个气质如出一辙的人便各自瘫着脸，在众人一头雾水的注视下达成了合作。
不过在这里，有一点让林姝涵很在意。
在先前的会面中，自己出于礼貌念出的那番看似文绉绉，其实非常简单的古炎文。
应该是每个受过教育的炎国人都能听得懂的话。
即便是陈灵馨学习成绩差，那也是来到异能学院之后的事情。
在这之前她可是接受过正常的炎国教育的，古炎文她肯定听得懂一两句。
而从白帝做事必有深意，以及那番坦然的说话风格来看。
对方那句‘说人话’可能真的不是敷衍，而是她确实听不懂。
换句话讲，她和陈灵馨两个人格间，所掌握的知识或者记忆并不相通？
她会的东西陈灵馨同样不会？所以她才需要磨练对方，好让对方掌握她的战斗技巧？
而这对于占用同一个身体的两个意志来说。
这究竟是出于想要分享的意识？
还是因为人格的切换有限制，需要降低另一人在控制身体时的风险，又或者是……
就在林姝涵心中发散意识地想着时。
正被她念叨的白泽同样也在发散思维——
好想放屁。
是因为先前吃了太多廉价的能量棒和饼干吗？
白泽在心中有些凝重地想着。
而在一旁的陈灵馨则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问道：
【小白，你在想什么啊？你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啊？我能有什么表情？
白泽瞥了眼路边碎了一地的玻璃。
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后，随即不再多想，只是在心里平静道：
“我在想身边那个女人的能力，刚才在休息时候也说过了吧，她能在周围的环境施加规则，让范围内的人强制执行。”
陈灵馨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闻言看了林姝涵一眼，点点头：
【对啊，简直强的离谱，不过小白你不是也说了吗，只要意志足够强大，就能直接克服那种下意识的举动。】
【哎，也就是你能做到了，要是换做我估计就遭了老罪了……咳咳，所以呢，你想到什么了吗？】
看着少女只是下意识地失落一会，便很快打起精神，白泽点点头，说道：
“你倒也不用担心，对方这种力量对付我们是有破绽的。”
“就比如，你在当前状态就不受对方能力的影响，换言之，就算你在控制身体时被对方限制住了，我也能不受影响替你打死她。”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啊……但是等一下，这两者之间不是没啥差别吗？】
陈灵馨虚着眼说道，随即她又想到什么，凑近白泽的身边，有些好奇地问：
【话说小白，刚才我们在和文雀她们分别的时候，你在最后为什么要提醒文雀，让她不要在有恶魔的地方使用自己的能力呢？】
回想到两个泪眼汪汪的少女在离别时的错愕表情。
陈灵馨心里也觉得很奇怪，小白肯定不会无的放矢，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而对此，白泽有些欲言又止。
因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黑渊中某些恶魔的国度里。
似乎存在一种被人为制造出的，用于给不需要进食的渊魔，提供饱腹欲望的肉畜劣魔。
它们拥有的‘声音’是经过特殊改造的。
能够在黑暗的混沌世界中发出信息，帮助恶魔定位。
既能为恶魔指路的同时，还能让那些想要进食的恶魔随时能找到它们。
也正因如此，它们在漫长的岁月中也演化出了某种强烈的，仅对恶魔才会生效的危机感应。
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就是了。
至于白泽是怎么知道这么无聊的事情的。
那就不得不提，某个曾天真地向巨人询问起‘生命有什么意义’的恶魔了。
而文雀可能很不幸地匹配了这个能力。
只是在现实中遭到劣化，成为了吸引某些小动物的功能。
没错，如果不出意外，发动能力的她，在鸟雀的感应中应该是——
五谷杂粮或是虫子饲料之类的什么东西。
而就在他思考该怎样向少女说明的时候。
便在这时，跟在林姝涵身后的小梦微微一愣，似乎感觉到什么。
随即快速从胸口的密封袋里掏出一枚封装有沙子的玻璃球。
只看见沙子在有规律的震动中，正在向她传递出某种消息。
而同样跟在白泽身后的小涓也停顿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面手镜。
只见镜中的人举着一块牌子，上面正用着端正的字体反写道：
【前方观察到毁灭系能力造成的大规模破坏，请小心！】
白衣少女一字一句地读完，便快速走上前，拉着白泽的衣摆，低声喊道：
“领导，灵媒师说……”
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看见银发少女竖起一根手指：“嘘，安静。”
而在另一旁的林姝涵也是阻止了下属的汇报。
感受着地面强烈的震动，以及从前方传来的恐怖波动。
女人不禁用着佩服的眼神看向白灵馨，低声说道：
“前方的波动好强烈，幸亏我们足够谨慎，不然一不小心卷入了冲击就麻烦了……”
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也不知道对方在感慨什么。
白泽随即不再多想，只是静下心来，饶有兴致地感受着远方毁灭系力量的爆发。
倾听着夹杂在其中，仅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
给他的感觉怎么说呢？
很纯，这一波力量，真的很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