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试炼结束前最后一夜。
天悬峰。
沧溟湖。
众生和结束了疗伤,坐在溺水之上,仰望着头顶的那片天。
星空深沉,目色更沉。
深邃的眼眸中,掺杂着难以察觉的苍茫。
那张看似喜怒不惊的清秀脸庞上,亦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沧桑。
祂好像很累。
本是中年模样,却如暮气沉沉的老人。
行将就木前的回光返照?
“母亲,是我做错了吗?”
“如果错,你会告诉我吗?”
祂陷入了自我质疑,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让祂不知所措,那种感觉,比当初境界跌落仙境,还要让祂无力。
明明自己一开始就用了全力。
明明自己纵观全局,执子先落。
明明自己布下的必杀之局,本该毫无悬念的取胜才对,却偏偏有人,一入局中,随意一子,便是神之一手。
频频上演两极反转,绝处逢生的戏剧。
一次次的意料之外。
一次次的掌控之外。
终是造就了如今这样满盘皆输尽的局面。
浩然天下。
自荒古纪元而始,便有界灵布局,镇压灾殃,劫起劫落,万万年不改,自祂接手永恒殿后,为了确保浩然这片封印之地,不会出现意外。
更是以自己的一滴神明精血,化出一道分身,投身下界。
至此。
浩然天下,有了第一个神行者。
祂的分身在浩然人间,走过酷暑寒冬,一步步从一个岌岌无名的小卒,披荆斩棘,历经岁月,终究得道,登临峰巅,成就仙人之境。
为浩然共主。
后得到仙树认可。
与仙树之灵圣龙缔约,在仙树小世界中,创立仙境,建立仙族。
仙族由来。
源于自己。
祂寻遍人间,得绝世之才,弟子十二,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建下天宫。
许序列十二。
以殿主之名,请求上苍,让仙境之中,自成一界,自得法则,更是不惜万年布局,以身犯险,入归墟之中,以黑暗法则,蛊惑永恒神鹿。
自此之后。
劫起由永恒神鹿执掌。
劫落由仙境仙族执掌。
在界灵原本的基础上,祂进一步杜绝了,浩然天下,任何生灵,在劫起劫落中存活下来的可能性。
同时为了防止人间出现惊世之才,可能会破局。
祂还将一门禁术神通,传给了十二序列之首的星纪。
其合仙树圣龙之力,可吞整个仙族,独肥一人。
若还是不行。
那就吞尽整个浩然天下,绝一界生机,而造一神。
为的就是能在极端情况的意外下,确保浩然劫起劫落,永世不改。
至此方才收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给灾半点机会,祂的那道分身,更是自绝人间,主动踏入罪门,将一身修为精血,滋养那两尊真灵,以此加固封印。
然……即便是如此。
祂依旧觉得不稳妥,每隔十几万年一次的劫起劫落后,祂便会挑选一位天启者,下浩然凡尘,当自己的眼睛,替自己时时刻刻的盯着浩然天下。
往后的岁月里。
祂不止默默的关注着浩然天下,更是会暗中示意神行者,告知浩然生灵入南海寻机缘,以此推动浩然生灵的修炼速度。
从而加速劫起劫落的循环时间。
祂自问,自己从未有一刻松懈,祂自问,这般杀局,何人可破?
残局问世,尚恐高人可解,可是死局摆在那里,谁又能解?
是的。
它将界灵布下的残局,强行变成了死局。
可是谁能想到。
今时今日,死局里冒出了一缕生机,一步步打破枷锁桎梏,让原本毫无悬念的局面,变得扑朔迷离。
先是苏凉凉不惜以命为饵,叛变自己。
后有仙族气运被人尽绝。
浩然天门的封印,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至此,劫起不落...
祂惊骇之余,并未慌张,沉着应对,耗尽心力,推演天机,算尽一切,为了抹除威胁,借助雷劫之力,暗中削弱下界天道法则。
于百年之前。
聚六神一聚,布下今日万仙临凡的又一杀局。
依旧觉得不稳妥的自己。
瞅准时机。
动用沧溟池,施展神通,虚空映照帝落花小世界里,将祂推算到的那唯一的变数,推入混沌海中。
祂没有选择将他杀死。
而是推入混沌海。
死可复生,仍可轮回,可生灵入混沌,就只能长眠,永世长眠。
死不了。
但是也活不过来。
可结果呢?
自己被帝落花惩罚,境界跌落,百年修补,至今未曾恢复巅峰。
然那少年却没事,不知怎滴,竟是到了上界,并且用了区区百年的时间,证道帝巅。
如此也就罢了。
区区天帝境,偏偏拥有真神的战力。
一手掌不灭生机。
一手掌寂灭雷霆。
两股凌驾苍生之上,完全不同的力量,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而且这个人还能掌控混沌。
入杀局,一人战七神,一打打了数月,死星海变成了乱星海,又变成碎星海,虚空境承受到了极限,而青儿亦是狼狈不堪。
败!
时间而已。
这般,也就算了
现如今,自己自信满满布下的杀劫,不惜以天道之名,诓骗整座仙域,诱导近百万仙人下界浩然,开启一场杀戮试炼。
时至今日。
一月过去了。
临凡者却是整整死了半数。
诚然……一步弃子而已,祂自是从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可是,就在刚刚,祂以界玺推演,竟是发现,浩然气运不绝。
连卜十卦。
挂挂皆凶。
祂知道,祂又输了,输的莫名其妙,败的不知所措。
祂很清楚。
浩然人间的变数,绝不止上了天的那少年一人。
祂同样清楚,许轻舟,忘忧天帝,是变数,亦是破局主因,可他绝非灾生之力。
他的力量不源于灾。
否则逼至这等境地,祂早就暴露本性了。
这足以说明。
灾生之灵,还在人间,此局之中,仍有灾殃。
局中浩然。
局外永恒。
不管是永恒殿,还是仙域,不管是灾,还是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正面交手了。
大家所布之局,碰撞在一起,好似乱麻。
区别只在于。
祂入了下风。
明明占尽先机,明明掌控全局,明明自己才是规则的缔造者,为何会落得如此局面。
祂想不通。
祂难以接受。
天命似乎并不站在祂这边,屡屡赐予对手天机一道。
所以祂问天。
是我错了吗?
可母亲不答。
祂只能自咎。
众生和暗暗垂目,望着池中倒影,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喑哑道:
“我不能输!”
“哪怕拼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