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玉花的未来（终）
看着那个叫‘任玉花’的小女孩在阳光下奔跑，看着她被父亲举过头顶，看着她趴在缝纫机旁看外婆做衣服。
她触碰不到任何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她只能看着，但这一次，任玉花却看见了她。
小女孩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沾了糖的黑葡萄。她穿着那件红底白花的棉袄，领口缝着两只毛茸茸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跑到康欣姝面前。
“姐姐，你的裙子真好看！”任玉花伸手想摸康欣姝的裙摆，却穿了过去，她惊讶地‘咦’了一声：“为什么我碰不到你呀？”
康欣姝愣了愣，蹲下身问道：“……你看得见我？”
“看得见呀！”任玉花笑得灿烂：“姐姐，你长得好像我妈妈，但比她高，头发也比她长！”
康欣姝想笑，却感觉眼眶发热。
她看着眼前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这是任玉花，不是康欣姝。这个任玉花还没经历过父亲的背叛，没经历过母亲的绝望，没经历过那些肮脏的交易和丧尸末日的残酷。
她干干净净的，像一颗没瑕疵的宝玉，一朵没有被玷污的鲜花。
“你叫什么名字呀？”康欣姝轻声问。
“我叫任玉花！”小女孩骄傲地挺起胸：“外婆说我是她的小花花！”
“小花，你的名字真好听。”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哑：“多听你妈妈的话，然后乖一点，好好读书。”
任玉花歪着头，一脸天真：“读书？我昨天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康欣姝笑了，眼泪却无声地滑下来：“嗯，小花真厉害……以后，你要跟你妈妈说，你想上一中。”
“一中是什么呀？”任玉花眨巴着眼睛。
“是一所很好的学校。”康欣姝温柔地说：“你要让妈妈多存点钱当学费……”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但不可以和爸爸说哦。”
“为什么呀？”任玉花撅着嘴，显然听不懂学费、存钱这些词。
康欣姝看着她懵懂的样子，忽然觉得心脏被攥紧了，她努力扬起一个笑容，哄道：
“因为这样，你以后也可以像姐姐一样漂亮，甚至比姐姐还漂亮，能穿上更好看的裙子啦。”
任玉花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要告诉妈妈！”
她蹦蹦跳跳地跑向屋里，嘴里喊着：“妈妈！妈妈！有个漂亮姐姐说……”
……
康欣姝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这一次的任玉花已经十六岁了，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马尾辫高高扎起，怀里抱着几本书。
她看到康欣姝，眼睛忽然一亮：“姐姐，你又来啦？我考上一中了！”
康欣姝微笑：“嗯，小花真厉害。”
“还有姐姐，我因为成绩好，上一中不用学费。”任玉花笑着说：“只是妈妈存的那笔钱没了。”
“哦？为什么啊？”康欣姝有些好奇。
“因为爸爸染上赌博了，家里的钱都被花光了。”任玉花叹了口气：“本来爸爸还想赌的，但是妈妈骂了他一顿，然后哭着把给我存的钱给了爸爸。”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妈妈说，这是我们家重新开始的希望，让爸爸想想小花，小花已经考上一中了，不要再毁了她的人生。”
康欣姝愣住了。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晌才带着哭腔道：“……小花最听话了，以后一定要多回家陪陪爸爸妈妈，陪他们说说话。”
“还有，放长假记得跟外婆回乡下看向外公。”
“嗯，我一定听姐姐的。”
康欣姝点点头，转身要走，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姐姐！”任玉花突然叫住她。
“怎么了，小花？”康欣姝擦了把眼泪，回过头。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康欣姝清了清嗓子，笑道：“姐姐叫康欣姝。”
“以后嘛？应该会的吧。”她轻声说：“你考上大学时，姐姐再来看你。”
任玉花笑了，伸出手：“那我们拉钩？”
康欣姝也伸出手，虚虚地勾住她的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场景再一次变化，是一个校园，她不认识这里，但冥冥之中有个手将她推向了高一五班，她站在窗外，教室里的喧闹声瞬间涌入耳中。
讲台上站着一个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生——22岁的任玉花，扎着高马尾，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和修身的牛仔裤，手里捏着一根粉笔，正指着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讲解。
“还有什么不懂的吗，同学们？”她笑着环视教室。
台下学生们纷纷摇头：“没——”
就在这时，后排一个男生突然举起手：“我有。”
任玉花看过去，挑了挑眉：“哦？冯同学，你有什么不懂的？”
男生撑着下巴，笑得痞里痞气：“任老师，我不懂为什么昨天晚上你不回我消息。”
“哈哈哈哈哈哈！”全班瞬间炸开锅，拍桌子的、吹口哨的，热闹得像是要把屋顶掀翻。
任玉花的脸红了，粉笔断成两截：“你…你太过分了！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男生歪着头，笑得更加放肆：“老师，那这算约会吗？”
“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几乎掀翻天花板。
任玉花羞恼得不行，正好下课铃声响起，她抓起教案就往门外冲，结果一抬头，看见了站在走廊里的康欣姝。
她愣住了：“唉？康姐姐，你怎么在这？”
康欣姝看着她慌乱又鲜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对不起啊小花，姐姐骗了你，说好你考上大学再来看你的。”
任玉花摆摆手，脸上的红晕还没褪：“没事啦康姐姐，大家都很忙的，再说了我现在也才大四而已，不算骗我。”她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姐姐你确实骗了我一件事。”
“哦？什么事？”
“就是我现在根本没有姐姐你漂亮。”
康欣姝笑了出来：“哪有的事？不然那个男生怎么会调戏你呢？”她顿了顿，又板起脸：“不过姐姐教你啊，不要对这种不怀好意的男生留好脸，直接给他一巴掌，告诉他你不喜欢他。”
任玉花没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耳尖又红了。
康欣姝眯起眼，突然明白了什么：“哦——我懂了，你对那孩子有意思？可以啊你任玉花，为师不尊啊。”
“没有啦！”任玉花急忙摆手：“那个孩子心眼不坏，很聪明的，只是调皮而已。”
“啧啧啧，他才多大啊？你多大？怎么说也差6岁了吧？”
“哎呀康姐姐你说什么呢！”任玉花羞得直跺脚：“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我实习到这学期结束就回学校了，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康欣姝意味深长地看了任玉花一眼：“难说，那种男生看着玩世不恭，可能在感情上比谁都偏执。”
任玉花眨了眨眼：“康姐姐你怎么这么懂？”
“因为我……”康欣姝张了张嘴，最终摆摆手：“唉，算了，不说了，不想教坏小花你。”
任玉花拉住她的袖子：“又要走啦？下次什么时候来看看我？”
康欣姝想了想，笑道：“等你结婚的时候吧。”
任玉花脸又红了：“康姐姐！”
康欣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转身离开。
……
场景再次发生变换，康欣姝站在一处阳光明媚的草坪婚礼现场。
白色的纱幔随风轻扬，宾客们坐在两侧的座椅上，脸上带着祝福的笑容。台上，29岁的任玉花穿着简约优雅的婚纱，手捧鲜花，正微笑着讲述她和23岁的冯幕的故事。
“……其实一开始，我真的没想过会和他走到这一步。”任玉花的声音温柔而感慨：“毕竟我比他大6岁，还是他的实习老师。”
康欣姝站在人群的最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听任玉花诉说着这七年的经历。
任玉花继续道：“实习结束后，我删了所有学生的联系方式，包括他。我以为这样就能断了念想，毕竟他还小，未来有太多可能，不该被我耽误。”
“但谁能想到，这家伙居然死缠烂打，又加回了我，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是认真的。”任玉花无奈地摇头：“我当时没办法，只好敷衍他说，等他考上大学再说。”
“然后呢？”有宾客好奇地问。
“然后——”任玉花笑着看向冯幕：“这家伙居然真的奋发图强，半年时间从年级两百名冲到了前十，最后考上了京城师大。”
“录取通知书发给我时，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我可没开玩笑。”冯幕握住她的手，眼神认真：“我说过的，大四实习就去你教书的高中，然后——”
“然后这家伙真的来了。”任玉花接过话，语气里带着无奈又甜蜜的笑意：“那我这个当老师的当然要信守承诺啦，所以，我就答应了他的追求，不过只是答应追求，这家伙……”任玉花又说起了冯幕的求婚经历，在年级任课老师会议结束后，冯幕当着所有老师的面对任玉花求婚……
婚礼进行，台上的任玉花看向康欣姝，眼神带着惊喜，提起裙摆小跑过来，康欣姝也笑了，伸出手就要拥抱这位新人：“恭喜你啊，小花，不，应该叫花姐……”
康欣姝话还没说完，任玉花突然穿过了康欣姝的身体，拥抱了她身后的一个女人：“小琳！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