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足金刚心头恐惧万分。
此刻的他，感受着自己的法身一点一点地失去掌控，就像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感受着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地陷入混沌之中。
“不好！不好！”恐惧很快转变成了绝望，他张大了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将其转变为人形逃离。
但……他只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掌控越来越弱，就连原先熟稔于心的【化形】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的身体才堪堪长出双腿，但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迈动它们，前进哪怕一步。
他绝望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在这脚步声来到他身后时，他已经失去了大半身体的掌控权。
血肉佛像托着“意见欲”来到了他巍峨如山的身躯前，二者体型之差判若云泥。
坤足金刚吃力地转了转眼球，俯视着眼前的血肉佛像，瞳孔却猛然一缩。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站在了血肉佛像的身边。
“度尘？！不，你不是度尘！你是谁！？”坤足金刚勉强地发出了些许声音，声调中却满是惊惧。
如果是真的度尘，压根不可能安然无恙、泰然自若地站在开启了法身的他面前！
眼前的度尘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褫五根，毁其意，彼可取而代之……师父啊，你为什么就这么相信藏书阁里找到的古书呢？”
“你……”坤足金刚的诘问终于卡在了嗓子里，心中惨笑。
“你一直很谨慎，不用这种办法，又怎么骗你成为‘六尘钵’的养料，创造出又一副勉强能容纳我力量的躯壳呢。”度尘轻声说道。
坤足金刚立马在心中念起了万慈昭喜红玉佛的赞佛偈，可当他念至“万慈万悲赐长生”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最后一句了！
“不念全赞佛偈的话，祂听不到你的呼喊哦。”度尘的脸上露出了玩味且轻佻的笑容。
坤足金刚心中一凉，未作回应，只是拼命地回忆着，但不论如何，他就是想不起来，这诵念了千万遍的赞佛偈，偏偏就少了这一句！
“师父……不要再挣扎了，你已是瓮中之鳖啦。”度尘慢悠悠地说着，神色里似乎无比享受坤足金刚的垂死挣扎。
“你到底是谁？你是景命山的谁？！还是灵尘山的谁？！”此刻的坤足金刚已然彻底绝望，他只想死个明白，至少要搞明白自己死在谁手里，“你假扮成度尘潜伏在我身边，只是为了这一天？！”
度尘的脸上再度流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脸上血肉蠕动，转瞬便变成了另一张脸，一张笑里藏刀的脸。
他的音色也彻底改变：“师父，我偶尔是度尘，绝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你的大弟子啊。”
“【千面】……你、你是‘玉虚佛’，还是祂手底的菩萨？！”坤足金刚惊惧交加，他仍是不明白，自己的大弟子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其他存在所控制的！
“操纵他的神通定是【戏命】！定是【戏命】！！可若在寺中，有我佛的力量庇佑，其他神明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渗透进来！”坤足金刚仍是想不明白。
“都不是，不过……这个时间正好，告诉你也无妨了。”
话音刚落，血肉佛像身后缓缓长出了双翼，朝着上方缓缓升起，它手中捧着的“意见欲”蠕动着，似乎欢欣鼓舞。
对于人仙来说，生理结构中已然没有能明确定义的脑，承载着神台灵气的部位便是中枢，不论它外观如何，都是意识所存之处，只要神台不毁，都不能算彻底死去。
坤足金刚心中明白，接下来“意见欲”会将自己承载着神台灵气的“脑”啃食殆尽，彻底接管这一具身体。
眼前之人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了一丝张狂且邪恶的笑容：“我有很多名字或称号，信徒们称呼我为至高虚假、诡计之源、千面之神、欺诈之主、恶作剧之神、亿万谎言之化身……
“当然，这些称呼在其他世界流行，你自然是闻所未闻，但最后一个称呼……你肯定相当熟悉。”
他极为浮夸地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笑了足有半分钟后，嘴里才悠悠吐出了几个字：“他们称我为……玄虚圣主。”
“玄虚圣主？！你什么时候降临的？！”坤足金刚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几乎彻底变形。
“你猜啊。”回答他的是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
“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喊出自己的名号，真不怕祂们的目光投来，把不完整的你彻底灭杀？”
“意见欲”被送到了坤足金刚的面前，从他的眼眶钻了进去，开始在颅内大肆啃食。
“那就不劳费心了……我的分身可多着呢。”玄虚圣主慢悠悠地说道，“更何况，你为什么会觉得祂们的目光没有扫过这里？
“若不是我用权能笼罩了这座城市，隔绝了它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给祂们看了一片安宁平和的假象，你真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祂话中带笑，满面享受，但此时坤足金刚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你……”
玄虚圣主继续说道：“假使雄维市的消息真的传了出去，你猜超管局的强者们会不会来调查？各仙山会不会派麾下的人仙们来看看？你们血生寺制定计划之前，真的都不动脑子的吗？”
祂顿了顿，轻笑道：“啊……不过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你都是要死的嘛。”
祂话音刚落，坤足金刚的巨目彻底失去了神采。
血生寺八大金刚之一的坤足金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至少他认为自己死得不甚明白，死在了一个他认为完全不可能在此时此地的的存在手中。
他满腔野心和不甘懊悔都随着生命一同消逝了。
无数由神台灵气构成的细线自虚空之中探出，纷纷连上了坤足金刚那庞大的身躯，却又在和身体连上之后彻底失去了痕迹。
坤足金刚死去的身体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有更像是提线木偶那样略显机械笨拙地扭动了几下，随后解除了法身，身形一缩再缩，很快便化成了浑身长满五官的人形怪物。
它满身的巨口突然一齐发出了一声充满嘲弄的尖锐笑声，浑身血肉涌动，满身的眼口鼻舌耳朝着体内陷去，转眼间，便再度化成了坤足金刚的模样。
“徒儿，我们走吧。”坤足金刚对身前的度尘笑道。
“师父，我们去哪？”度尘双手合十，躬身问道。
“当然是去陪‘他’的护道人玩玩咯。”坤足金刚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