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寂静，但似乎隐约能听到些细碎的电流声。
利刃之下，男宠低着头静静等待着审判。
这是他方才在快要切入自己肌肤甚至骨髓内的寒光下，能想出的最佳选择了。
他明白，皇上说话，一向惜字如金，况且面对像自己这样的奴才，绝不可能说半句废话。
因此，这看似离谱的问题，其答案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而排除了于梓玥这一皇后的“最佳人选”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熹妃陈初环。
其实，按照这个逻辑倒也说得通。皇上此番带人前来大闹碧霞宫，无非是为了给熹妃娘娘出气，若是想的再深一些，就是压一压皇后的威风。
且眼下真正的皇后似乎并没有出手救自己一命的打算，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主动投靠一个能够保全自己性命的“新皇后”。
另一方面，身居昭阳宫多年，使得他对自己的这幅皮囊，以及陈初环的审美还抱有一丝幻想——尽管这传言中的熹妃娘娘生性刚烈贞洁，但毕竟也不是铁石心肠，凭着自己的一副好面孔，想换一条小命许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今天屋内的风向如此明显，在场的这些人精不会没有发现，自己的此番话，无非是将今日的主题提上桌面罢了。
如此想来，方向的那句话倒显得没有多么不可理喻，甚至有些合理起来了。
然而，在场的众人明显不这么想。
此话一出，屋内包括于梓玥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被完全震惊，众人表情之复杂，连那个男宠本人都被自己的话吓到。
特别是陈初环，闻言脸上刚刚恢复了些的血色又在一瞬间褪去。
此时的她只想尽快解决这场闹剧，亲手解决掉王慕远这个死敌，而后以照顾爷爷为名，主动向皇上申请移居到晋国公府，就此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而在她看来，这短短的一句话再次将其与这场无妄之灾串联到了一起。
而于梓玥更是险些按捺不住上前与其理论的冲动。
起先，她确实一心想要舍弃掉这枚供自己寻欢作乐的棋子——毕竟长得好看的男人有的是，但皇上的宠幸却是世所罕见。
然而，当她听到皇上的最后一个问题时，心中却剧烈颤抖了一下，紧接着陷入一种带有复杂情感的沉思当中。
谁是皇后……
这偌大的后宫之中，妃子有上百人，皇后则只有一人。而这一个人的手中，又掌握着那上百人的命运。
如此重大的权力，难道是仅凭一个皇后的名号就能被赋予的吗？
于梓玥想到自己入宫多年来都经历过的一切，脑海中又浮现起陈初环的影子。
现在看来，两人似乎在冥冥之中颇有些神似。
最初入宫时，她也从未想过要臣服于这样一个未曾谋面，只因为拥有极高地位，就被仓皇赋予了享用自己余下青春之权力的男人。
后来，两人都慢慢地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依赖——当然，她更倾向于在精神上获得皇上的控制权。
而现在，两人甚至在低位上也出现的极度的相似。
若是没有最后一点，于梓玥可能完全不会对这个姐妹产生任何的敌意，相反，她甚至会十分欣赏这个女人。
然而，在面对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竞争者时，于梓玥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
于梓玥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至于屋内外的其他人，则都在无一例外地思考接下来该如何站队。
一时间，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陷入深深的纠结当中。
只有褚方和李承乾相视一笑。
距离丞相府事发，又是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君臣二人之间的默契也高。
方才李承乾刚一开口，褚方便心中一动，迅速会意了皇上的真实意图，也就是在那时，其手中的刀锋向下再次移动了三分。
也正是这三分的变动，让李承乾听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
没有丝毫的伪装，而是纯粹的喜悦，李承乾把头偏向于梓玥，又对准陈初环，最终，目光再次回到男宠身上。
“那你刚才说自己在皇后宫内认知，如此说来，你是碧霞宫的人了？”
李承乾所言一字一句，十分清晰，但传入男宠的耳中时已然混杂成一团，伴随着剧烈的耳鸣，在其脑中掀起阵阵回响。
事已至此，承认似乎已然是唯一的选择。
“陛下圣明!”
“李巍!”
屋门外，一个太监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低眉垂目，怀抱拂尘。同穿太监服饰，此人身上的衣服却如同天然生长出来的一般，无论何处都透着一股般配。
李巍进屋后快步来到李承乾身边，躬身施礼道。
“奴才伺候皇上。”
李承乾微微点头，伸手指向一旁的男宠。
“这个人，你认识吗？”
双眼未动，眉毛先挑了起来。
李巍迅速打量了一番对方，而后回身又是一躬。
“陛下，请容奴才走近些观看。”
李承乾轻轻一摆手，李巍迈着四方大步，不紧不慢地来到男宠的近前。
李巍近半年升任内务总管大太监，事实上对宫里——特别是后宫的许多人员尚且不能认全，但他的优势在于擅长察言观色和任人唯贤。
两人不曾打过交道——就是真正负责昭阳宫苦力的太监，李巍也不认识。
但紧紧是一个简单的对视，李巍心中便已经有了把握。
男宠微微抬头，表情呆滞——事实上，在他选择了站队碧霞宫后，就已经抱定了坐以待毙的决心，如果熹妃愿意出手救自己一条性命，此乃其命不该绝，如果还是无人出面，只能怪自己命中有此一劫。
但就是这样一个举动，李巍的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两人几乎快要贴近，李巍把拂尘向空中扬起，同时低头，男宠误以为其有话要问自己，因此探着脖子侧耳倾听。
但下一秒，李巍把整个身子都弯了下去，对着一旁的褚方深施一礼。
“褚将军，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