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及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克制着情绪，“上古魔气已经侵入世间各地，无数生灵死去。”
“我们自拿起剑的那一刻起，就肩负守护宗门，守护天下的责任。”
他的视线扫过一群少年，集一宗之力供养出来的天之骄子。
在他们接过剑的那一刻起，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这群少年，此刻心中回想起的是，师长平日里的谆谆教诲，是他们慈爱严厉的面容。
更是昔日青涩的自己，许下的誓言。
守护宗门，守护天下。
看着他们不再呆滞，眼里慢慢恢复光亮，陆逍两人总算松下一口气。
“这些是江师妹拿来的丹药，若是有需要，自取即可。”他说道
“多谢。”
这群少年看向江毓夏，一一道了谢，加了丹药各自回去疗伤。
很快，就只剩下了白及陆逍两人，江毓夏走了过去，迟疑片刻，“师兄，祁安师兄与忘忧长老两人可还安好？”
白及怔愣片刻，“他们魂灯未灭，想必暂无性命之忧，但其他情况我们探查不到。”
陆逍知道祁安与江毓夏两人关系好，到底会更加担心。
“也不用太过着急，待宗主长老们商议决定后，会派人前去。”
江毓夏点了点头，“嗯，多谢两位师兄。”
白及微微颔首，往外看了一圈，没看到整日黏着江毓夏的云澈，他诧异了一瞬，问道。
“你怎的没和云澈一起，他回妖界了？”
说到云澈，江毓夏眉心蹙了蹙，“混元界一破，上古魔气侵入妖界，他身为妖界少主，回去主持大局了。”
白及看出来江毓夏神情不对，恐怕还出了什么事情，但不好多说，便与陆逍两人离开了。
江毓夏看着两人背影，站了片刻后坐到椅子上，心中有些烦闷，她微微合上眼眸。
少年偏执委屈的表情在她脑海中回响，那是她第一次对他放狠话，强行逼他回去妖界。
纷繁的思绪在脑子里盘旋，一会是妈妈的面容，一会是云澈哭着求她别离开他的画面。
可是，她不能答应云澈。
她是要和年年一起回家的，她们的家人还在等着她们。
玉华仙府。
一块古朴的刻着神秘符文的石块，发出微弱的光芒后，又渐渐黯淡无光。
“怎么还是不行？”
暄和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哑声轻喃着。
眼前的石块并非普通的石头，而是混沌神石，蕴含混沌之力，同是上古遗留之物。
太嵇尊者仙逝时，将这一块携带许久的信物，亲手交给了他，嘱咐他务必带在身上。
在数百年的漫长岁月中，因着这神石，他才能活下来。
“师兄，若是天命注定如此，又为何要我一线希望，却偏偏都是死路。”
他苍白唇瓣颤抖几许，声音几乎低成气音，让人觉得无端疲惫而沉重。
混元界已破，哪怕宿禹觉醒神力，回归神位，仍旧无济于事。
虚空吞噬之力，他能阻止。
同为上古孕育而出，一神一魔，实力不相上下，境元救得了一人，却救不了天下千千万万的人。
“不，我不信，我要再试试。”
他催动体内所有的真气，不顾一切的灌输进神石，脸色顷刻间苍白如纸。
可无论如何，神石再无一丝反应。
暄和紧紧地抿了抿唇，双眼赤红一片，只是固执的灌输着真气。
真气毫无反应，他割破指尖，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沁入神石，他纤长的身子踉跄了几步。
可希望的曙光依旧没有出现，他眼底渐渐漫上了一层悲凉，他声音悲凉沙哑。
“真气、精血都不行，那我的神魂呢？”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竟是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神魂抽离，高大的身躯骤然软倒在地，嘴角鲜血淋漓。
随着神魂的抽离，暄和的眼前渐渐模糊了，凤眸紧阖之下，唇色淡白。
一声叹息响起。
玉华尊者自空中踏出，宛若池水般的眼眸望着这一幕，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指尖轻勾，将几近透明无光的神魂引回到暄和体内，淡白色的灵力温养着他的千疮百孔的身躯。
片刻后，他将手收回。
暄和眼睫微微一动，睁开了眼眸，望着黯淡无光的神石，指尖用力到指骨泛白。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玉华望着他，淡声道。
暄和微微偏头，脸庞上沾有少许血迹，修为已至渡劫期的人从不曾如此狼狈过。
他支撑着站起身来，黑衣如墨，风拂动衣角，“那又如何？我倒不如真死了。”
玉华伸出手，神石自地面浮向他掌心，“这块神石，是太嵇留给你的，护你性命无虞之物。”
他一双温和眸子没什么情绪，“莫要辜负他的用心，若他知晓你如此做，他只怕会后悔将神石交给你。”
提及太嵇尊者，暄和呆愣着抬头，望向虚空，久久不语。
半晌他双手掩面，眼角似有泪水滑落。
“你告诉我，究竟如何做才是对？何为对，何为错？”他哑声问着
玉华尊者轻叹了一声，衣袖一挥，眼前出现了此刻人间的景象。
上古魔气肆虐，飘荡于世间，侵染万物生机，凡人成为它们温养的灵床。
只消半日，当它们破体而出时，便是死的那一刻。
而修真界修士则是重则被摄取心神，成为一个毫无理智的杀器。
轻则是侵染全身经脉，痛苦万分，求死不能求死不得。
世间，俨然成为炼狱场。
“暄和，这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对错之分已然不重要，若真要分，谁都没有错。”
“只不过，是看站在谁的立场上罢了。”
玉华尊者一双眸子望着水镜中的一切，微微垂下的眼睫似是悲悯，又似淡漠，他淡声道
暄和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随后俊逸的脸庞出现一抹自嘲。
他从前只信事在人为，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当师兄仙逝，再到兰溪村被灭，再到如今的灭世浩劫，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无力。
原本以为，他能够改变事情发展的方向，避免出现那样的结局。
可这一切不过是奢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