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寺
从山底的商业街，再到半山腰的神社，山顶是清严寺。
女孩是不会和不喜欢的男生单独走夜路的，这点江离当然不知道。
微风摇曳，他只觉得和边上的雪之下走在一起越走越尴尬，话一旦没了着落更是如此，所以拼命地想着话题。
夜云纤秾中度，边上是咬痕般月晕淡淡的华彩，月光下是雪白色宛如镜面一般的台阶，野生的金鱼草从山路边上的草丛里探出来，因为刚才打闹，雪之下浴衣上有些脱落的宵色腰封，像一条怀孕了的蛇。
原本是约定好走到山顶的寺庙就回去的，可寺庙门口冷冷清清的，用青金石做底，金字书写的两边对联，中间的大门紧闭着，边上开着一扇掩映着白色灯光的小门，江离解脱般提议进去看一看。
寺庙其实是分等级的，在九州，不是每个寺庙都有传戒资质，江离不清楚在霓虹是怎么样。
寺内开阔，灰白色两米见方的地砖足以供人开车驰骋，广场内的太阳能路灯上，转经筒模样的灯罩正在慢慢晃动。
这里似乎在准备什么东西，不时有人从一旁的小道推着小车出来进入一间别院，像是在熬粥。
“我们能帮忙吗？”
见一僧人在不远处拿着摄影机录像，江离上前问道。
“当然可以。”那出家人中等身材，略高，但脸庞上的脂肪显得他和蔼了，好听一点叫宝相庄严。不至于叫肥头大耳，用丰盈妥帖一点。
“你在干嘛？”雪之下拉了一下江离衣袖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就随口一说。”江离耸了耸肩膀。
“无弦君，带两位居士去换衣服。”僧人对着房内的人说道，不多时，两位男子走了出来。
居士是受过三皈五戒的佛家世俗弟子，其实他们不是。所谓的三皈五戒指的是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这两位是？”
“和你们一样，是来帮忙的居士。”僧人说道。“你们跟着他们就行了。”他又对着江离他们说道。
“怎么又是你？”雪之下认出来了，眼前这位男人，是之前安排过来给户部送奖的银行行长。她不觉得这是巧合了。
男人尴尬地一笑，看了一眼江离，江离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是给你工作安排的太轻松了吗？”
“前半夜我就走，主要是给行里的员工带。”男人解释道。他之前在会议上当着一众高位者高谈阔论，被江离调离总行，下放到京都，是保护还是锻炼，惩罚他已经懒得追究了，小少爷来了就要好好表现。
“这里的职工公寓你夫人住的还习惯吗？孩子上学有遇到问题吗”江离问道。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小少爷，小小姐，往这边。”男人带着江离他们走进屋子。
盖着瓦片的两层仿古建筑内是一处类似于活动室的地方，空调和风扇正不惜余力地发作着，四张桌子并拢成的方桌上，是一个个敞开的塑料容器。
工作服是一件围裙，袖套，口罩和发罩，江离穿戴完后，对着雪之下比了比手势，雪之下有些郁闷地把江离的手打开了。
说是帮忙，但他们两人显然有点多余了，就连带他们的男人，也没处落脚找活干。
“去斋堂吧。”男人犹豫了一下。
斋堂厨房里去了核的红枣，黑米堆的和小山一样高，斋堂外的棚子临时架设了几口铁锅，煮好的半成品莲子，桂圆都装了铁桶里。
斋堂的人也多出来了。铁锅前有人正推着一米多长的铁勺反复搅拌着，边上有人休息，时刻准备上去换人。
地上电线尽头，风扇不停吹着锅里冒出来的热气，趁着男人拍照发社交账号的功夫，江离带着雪之下溜到了广场上。
大雄宝殿在不远处，静悄悄的。
“累吗？”
雪之下摇了摇头。
江离一下子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腿也不酸，心想着雪之下要是点头的话，他其实也回答不上来。
男生和女生差不多是两个世界的生物，根本玩不起来，只是荷尔蒙的冲动才让人短暂产生接触的想法。什么纯粹性，与众不同，说实话要是找个和他年纪，家境差不多的男生来更有共同话题，社会对于男女的期望，一开始就是不同的。
月明星稀，他想了解雪之下，又不知道从哪来开始。
“刚才那人，我和你姐姐之前去东京的时候见过。”江离说道。
雪之下噢了一声。
“生点气呗。”江离想用双手去捏雪之下富含胶原蛋白的小脸，被她扭开了。
他印象中两人的约会不应该是这样的，两人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他知道，每次他提起小心思主动靠近，雪之下又突然避开。他想他没必要按世俗的恋爱去解构他们的现状
，爱大概是有难受的东西在里面的。
“暑假了，出去玩吗？”他又说道。
“妈妈让我和姐姐去打九价。”
“第几针了？”
“第三针。”
“那我陪你们去？”
“好。”
这时候雪之下又顺从了，看来自己也不是那么没尊严。又或许是他控制欲在作祟。人大概是某种下贱的生物，若是都对着他百依百顺，不久又会感到厌烦。雪之下雪乃最宝贵的地方在于她是雪之下雪乃，是独立的人格。
“九价打完能吃冰的吗？”他开始假模假样关心套起近乎来。
“医生说好好休息就行了。”
“挺好的。”江离干巴巴说了一句。
天气晴朗，月色温柔，世界和平，地球照转。这世上没了谁，大家都能好好活着。都说财不进急门，爱情估计也是这样。
“过来休息一下吧。”男人，或者说昨天的行长在远处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江离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对着聊天框输入发送‘我要追雪之下雪乃’，随后紧紧按着手机边上的锁屏键，直到手机彻底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