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莉听到那句“名单”，微怔了一下，略显迟疑地看向李二宝。
“老板，国外这边的事情……我能参与么？”
她声音很轻，也很克制。
这么久以来，她始终分得很清。
李二宝没开口，她从不主动问，哪怕偶尔察觉到他的布局早已超出南都、甚至整个国内，也从未试图越界。
李二宝看她一眼。
“你一直做得很好。”
他语气淡淡，却不是敷衍，“国内这一摊，能撑到现在，有你一半功劳。”
孙莉摇头：“我不是想邀功。”
她站直了身体，眼神清澈，“只是……有时候我也想知道，老板你到底走得多远了。”
“国内这摊事，说实话我能顶。但我感觉……你已经不在这摊事里。”
李二宝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里多了一丝复杂。
这女人，是他一手扶上来的，从最早跟在他身边管个酒吧，到后来撑起整个宝业集团的中台。
如今在南都那一亩三分地上，她一句话能调动的人，不比一些副市来得少。
可她一直知道分寸，从不问不该问的事，也不插不该插的局。
这一点，是她的克制，也是她的忠诚。
李二宝也知道，这次长时间对集团的脱离，会让内部很多人，感到不安。
会怀疑，自己会不会不回去了。
“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一点。”他说，“但不是全部。”
孙莉认真地看着李二宝，没有开口。
“现在国外的事情，我是打算处理完之后就回去，然后不离开了。”
“只是这边局势的复杂，也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就缠在这里，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所以国内的很多事情，就得你来操心和掌控。”
李二宝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过去。
孙莉接了过来，当看到上面的名单时，眸子一怔。
“老板，这……”
孙莉接过纸条，看清内容的那一刻，整个人微微一僵。
她原本就坐得很直，但这一刻，背脊像被什么东西骤然压住，呼吸都沉了半分。
纸条上的字不多，寥寥数行，却比任何一次高层会议、任何一份人事通知都沉得多。
她的眼神快速地扫过，停在其中一行任命时，手指明显收紧了一下。
“……你要卸掉董事长？”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怕吵醒什么，“这不是……临时安排吧？”
李二宝没有否认，只是走到茶几旁，又重新倒了杯水。
他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在替她这个瞬间失措的情绪找一个缓冲。
“宝业接下来走的不是项目路子。”他淡淡道，“我要的，是结构稳定，战略下沉，能抗震的系统。不是哪天我一出事，就全崩。”
“这些事你知道得比我还清楚。”
孙莉沉默几秒，语气明显多了几分情绪：“可你知道，这纸条一出去，就代表着……你不准备再回来管这摊子了。”
“不是不回来。”李二宝喝了口水，语气温淡，“只是回来，也不会是以董事长的身份回。”
“你让我怎么跟下面那些人交代？”孙莉看着他，声音有些涩。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用意。
也不是怕担责任。
只是这些年，她一直撑着集团的盘子，有多大多重她清楚得很，若没李二宝这个“董事长”的牌子压在最上面。
下面多少人会生出别的念头，她不是没见过。
说白了，李二宝才是宝业集团的灵魂。
他在，宝业集团就在。
他不在，宝业集团就算千亿资产，也只是泡影。
可李二宝却像早就料到她会说这些。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给你个底么。”他语气极平稳，“这就是。”
孙莉怔住。
她忽然意识到——
李二宝从来没有真的放手过宝业，可今天这张纸条一出，他是真的开始动手拆“回路”了。
这张纸，不只是任命，也是某种象征。
李二宝，在为自己的未来，为宝业集团所有人的未来，提前铺路了。
“这么大个公司，这么多人，这么多未来家庭的出路，总得有人提前去蹚。”
“南都的生意，就这么多。”
“宝业集团发展到现在，已经快到了树大招风的地步。”
“合法能用的资源，我们也用的差不多。”
“如果继续这样发展，那么宝业集团，就会成为下一个荣盛集团。”
李二宝看着孙莉：“你想，看到这么一天吗？”
孙莉愣住了，她没想到，李二宝居然会对自己说这么一番话。
她看着李二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确实，现如今宝业集团在南都虽然并没有表现的，如刘荣当初表现的那么强势。
只是，该做的生意，也都差不多了。
在现如今房地产并不乐观的市场，宝业集团的养老，医疗，影视，地产行业，几乎都是全市的前三。
想要继续赚钱，那么就得去走荣盛集团的路子。
垄断，血腥，黑手。
拿下全市所有赚钱的行业，包括市政，民生，甚至是信贷，基金，等一系列灰色产业。
垄断带来的，是绝对掌控。
灰色衍生的，是更多血与泪。
李二宝想到做到这一切，一句话的事。
只是很明显，李二宝，不打算走刘荣的老路。
他的目光更广阔，视野更大，从来，都没有把生意，局限在南都这一亩三分地上。
也是为了控制宝业集团更好的发展，如若不然，有些事情他不做，手底下的一些人，也会忍不住，偷偷地去做。
李二宝，这是在为公司，寻找其他更好发展的路。
孙莉沉默许久。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李二宝，终于轻轻开口：“你是早就计划好了，对吧。”
李二宝没有回避，点头：“从刘荣出事开始，我就在想，南都，不能再出第二个‘荣盛’。”
“或者说，不能再出第二个‘刘荣’。”
“一个人撑着，是快。但一群人能走得远。”
“而宝业，不能只为我一个人的野心存在。”
他话说得平静，甚至带点儿倦意，却没有丝毫动摇。
孙莉低头看着那张纸条，眉头微蹙：“可老板，你真以为这些人——能像你一样，把这盘棋守得住？”
“你给他们机会，他们就真会循规蹈矩，不去踩红线？”
李二宝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花园的草木在阳光下泛着潮润的绿意，远处的喷泉在风中起伏，一切都显得静谧安然。
他却淡淡地开口：“他们想踩，就让他们踩。”
“我不在，就是给他们一个试错的机会。”
“你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看的是我退不退出。”
“你知道他们怕什么，怕的是我还没死透。”
“我卸掉董事长，不是为了放权，是为了设局。”
“这局里，有你，也有他们。”
“他们以为我退了，可能会忍不住试底线。但只要你还站着一天，他们就不敢真跨过去。”
“而我回来的时候，谁越了线——我就收谁的命。”
“大浪淘沙，有些你不懂，也无法做的事，只能我来做。”
李二宝声音不重，却一句句落地有声，像钉在木板上的钉子，稳而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