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飞机舱门缓缓打开。
热浪夹着湿气扑面而来，像一张闷湿的网罩下来。
刚踏出舱门的陈立国眯起眼，心头暗暗感叹：即便多年跑外勤，他还是不太适应这种近乎蒸煮的空气。
他是此次行动组的组长，出身国内的反走私局，几十年干下来，面相沉稳冷硬，眼角带着常年熬夜留下的细纹。
紧随其后的，是副组长杜衡，个头比他略高，走出舱门时一边解开领口扣子，一边摇头自嘲：
“果然是热锅。咱们几个怕得先脱层皮。”
后面三人也陆续下机：
王志涛，三十多岁，曾在金融审计一线，擅长追踪资金。
林骁，不到三十，情报出身，动作利落，眼神锐利。
周凯，年纪最轻，却是技术骨干，擅长电子取证。
五人一队，气息收敛，步伐整齐。
停机坪外，早已有人在等候。
一名曼国官员模样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皮鞋在地面踩得啪啪作响。
他身着浅灰西装，笑容恰到好处：“陈先生，杜先生，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陈立国伸手与之相握，力道沉稳：“多谢，路上辛苦，直入正题吧。”
对方笑容未变，语调平缓：“当然，我们已经为各位安排了住宿与会晤行程，稍后会有专人介绍。”
“贵组此行若有特别需要，我们会尽量配合。”
杜衡在旁，只是淡淡点头，心里却已经警觉：太圆滑，没一句落在实处。
行李被快速转运，五人被引入候机厅。
冰冷的空调驱散了一些湿热，桌上摆着瓶装水与一叠行程表。
陈立国扫了一眼，没有发表意见，只将文件收进公文包。
林骁在旁，若无其事地环顾一圈，把候机厅的摄像头和出入口一一记下。
半小时后，他们随同车队驶离机场。
两辆商务车、一辆警车护送，沿着潮湿的柏油路缓缓驶出。
车厢里弥漫着空调吹出的冷气。
副组长杜衡轻声道：“接待是接待，可咱们要见的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陈立国不置可否，只抬腕看了眼手表，低声道：“先落脚，再说，无论他们想摆什么姿态，能见到赵明德，我们才算来对了地方。”
车厢里弥漫着冷气，车窗外的湿雾依旧模糊。
五个人在狭窄的空间里，气息压得极低。
坐在后排的王志涛推了推眼镜，声音沉稳：“国内交代得很清楚，这次的重点不是形式，而是人。”
“只要能和赵明德面对面，就算谈不上带回去，也要把口供、证据钉死。”
“上面要的是确凿的链条。”
“证据链。”林骁低声补了一句，眼神一直盯着车窗外，“问题是，赵明德的人还在这边掌控生意。他要是真咬了人，牵出来的可不只是一个远东集团。”
周凯插话，语气比几人都年轻：“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曼国这边虽然嘴上说全力配合，可他们自己会不会真心希望我们成功？”
“人口、洗钱、走私——哪一条不是他们的灰色命脉？”
“我可早就听说过，这地方上面和土匪本来就是一伙的，白天穿制服，晚上换皮鞋，一桌酒就能把命案翻成买卖。”
王志涛淡然：“可别说得太夸张，咱们是国家层面打过招呼来的，曼国政府敢玩花样？他们真不怕把事闹大？”
林骁眼神一抬，盯了他一眼：“你以为这地方讲理？你真觉得一句外交辞令，就能让他们放下盘子？”
车厢里一时安静。
杜衡轻轻哼了一声：“小子说的不算错，我们是客人，进的是别人的地盘，曼国这片土地，从来不是按规矩走的地方。”
“你要记住，在他们眼里，我们来调查，就是在碰他们的蛋糕。”
杜衡推了推眼镜，低声补充：“国内的命令我再重复一遍：必须见到人，至少要拿到确切口供，哪怕是初步材料。”
“只要能带回国内，就算冒风险，也要做到。”
“不要节外生枝，去做不该做的事情。”
林骁偏过头，望着窗外湿漉漉的街道，冷冷吐出一句：
“冒风险是小，最怕的是，我们人还没见到，就被人牵着鼻子转圈，曼国这地方，能明着笑，背后捅刀子的事也不稀奇。”
陈立国闭了闭眼，语气低沉而稳重：“都清楚心里有数就好，我们这次不是***，上面盯得紧。”
“别忘了，国内已经把这案子定为‘跨境重大案件’。如果这趟空手而归，上面和外面都会丢脸。”
说到这里，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刀：“所以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配合，我们都得把人揪出来。”
“曼国的天气闷，但我们要做破局人。”
车厢内一时无声。
发动机的轰鸣和外头的湿气混合成压迫感，像是提前在提醒他们，这条路不会平顺。
周凯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陈组，这么多案子牵出来，您说我们这次，最可能遇到的麻烦是什么？”
陈立国睁开眼，缓缓答道：“最简单的，也是最麻烦的，有人不想我们见到赵明德。”
空气顷刻间沉了下去。
杜衡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怕我们见到人，就说明那人嘴里有他们最怕的东西。”
陈立国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所以，从现在开始，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们不是来旅游的，我们是来撕开口子的，麻烦，一定会有。”
车队驶入一处僻静的院落，高墙铁门，保安荷枪而立。大门缓缓开启，两辆商务车在院内停下。
这是一家外表低调的宾馆式建筑，三层楼，修剪得体的绿植和泳池，把这里伪装成普通的高档酒店。
可陈立国一眼就看出，院子四角的摄像头全是新装的，走廊里甚至有人来回踩点。
这里，是安排给他们的落脚点，也是软性监视。
几人下车，随行的曼国官员笑容不减，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各位请先休息一下，我们已经准备了早餐。稍后，会有同僚前来与贵组沟通。”
陈立国没动，眼神凌厉：“沟通不是喝茶。我们此行目的明确，要见赵明德。”
“请尽快安排与贵方检方的负责人见面，先商谈抓捕事宜。”
对方微微一顿，笑容仍挂在脸上，语气却显得更圆滑：“陈先生，我们当然理解各位的急切。”
“但相关事宜必须经过层层审批，今天刚落地，流程还没走完。”
“还请各位放心，我们不会拖延。”
杜衡嗤了一声，语气凉凉：“这话我在别的地方也听过，最后的意思都是，再等等。”
空气里陡然僵硬了一瞬。
对方没有接茬，只是双手合十，态度极其礼貌：“我们会全力配合，请相信我们政府的诚意。”
陈立国盯了他两秒，眼神锋锐如刀，却终究没把话说死，只低声应了句：“好。”
几人被引入房间。门关上后，王志涛皱眉：“拖字诀。”
林骁冷笑：“我说的没错吧？这地方白天穿西装，晚上换刀子。”
周凯压低声音：“那我们怎么办？硬逼？”
陈立国神色沉冷，缓缓开口：“逼，是肯定要逼的，但不是今天。”
他看了眼墙角的摄像头，声音压得更低：“他们拖，我们就逼紧时间表。”
“记住，我们不是客人，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只要他们敢拖，就说明我们离真相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