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重复，声音像钝器碾过冰面，带着细碎的裂响。
再睁眼时，那双幽深瞳仁里倒映着唐家铺天盖地而来的旌旗与巨兽，也倒映着身后残破的关隘、以及更远处——那座摇摇欲坠、却仍是他们最后屏障的帝京。
“关在人在，关破——”
龙元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刀斩铁，
“——吾等便以血骨再筑一道城墙！”
话音未落，唐家军阵最前方的破城夔牛发出震天咆哮，炮口幽光骤然炽盛。
下一瞬，一道直径百里的毁灭光柱撕裂长空，直奔散关而来。
城头众人瞳孔中，那光柱越来越近，仿佛要将他们连人带关，一并从这世间抹去。
轰——！
光柱尚未坠地，龙元已一步踏出城垛，披风在身后炸成白金烈阳。
“极渊天卫——御！”
他声若九霄龙吟，震得虚空荡出层层环形音爆。
“御——！”
极渊天卫数亿黑甲大军同时怒吼，铁靴踏地，大地瞬间崩裂成深渊般的漆黑裂缝。
黑甲之间，一道道暗金符纹亮起，勾连成一座古老图腾。
下一瞬，所有血气、杀念、战意被抽离、压缩，在散关上方轰然拔起一尊高达百丈的魁牛军魂！
那牛形军魂通体由暗金与血色交织而成，双角如裂天之刃，背脊上烙印着“极渊”二字。
它四蹄踏空，每一步落下便震出一圈幽黑涟漪，仿佛连光线都被踩碎。
轰！！
唐家破城夔牛喷吐的毁灭光柱与魁牛军魂正面相撞。
天地失声，万丈光芒瞬间被压缩成一点刺目的炽白，紧接着爆裂成横扫千里的环形冲击波。
虚空像镜面般寸寸龟裂，裂缝深处有混沌雷火喷涌。
两股能量僵持不过一息，光柱开始崩解，化作亿万流火四散；而魁牛军魂的暗金之躯也被熔出大片裂痕，血煞之气蒸腾。
“龙腾——起军魂！”
远处，唐宇豪立于应龙头顶，银枪直指苍穹。
龙腾军团五亿赤金甲士齐声咆哮，血气冲霄，化作一条万丈青龙。
龙鳞由兵戈之影铸成，龙须是旌旗猎猎，龙眸则是唐宇豪的枪尖寒光。
“吼——！”
青龙俯冲，龙爪撕裂长空，一爪便扣住魁牛军魂的肩胛。
魁牛怒哞，低头以裂天之角反挑，角尖与龙爪交击，迸射出十万道漆黑雷霆。
高空之上，两大军魂疯狂搏杀：
青龙缠绕而上，龙躯勒得魁牛胸骨爆碎，血煞碎屑如赤雪洒落；
魁牛翻身猛甩，将青龙重重掼向地面，龙尾扫过处，三座侧峰被拦腰削平。
每一次角与爪的碰撞，都炸出一轮血色骄阳；
每一次龙吟与牛哞的对冲，都震得双方士卒耳鼻渗血。
龙元双眸燃起白金帝焰，隔空一握——
魁牛军魂背脊暗金图腾光芒暴涨，双角竟化作两柄天刀，交叉劈落；
唐宇豪枪尖一转，青龙龙口怒张，喷出一道由千万枪影汇成的青金龙息。
轰！轰！轰！
刀芒与龙息再次相撞，虚空彻底塌陷，露出黑漆漆的深渊。
狂风裹挟着碎甲、断刃与残肢，在天地间狂舞；
而深渊之上，魁牛与青龙仍在咆哮、撕咬，谁也不肯退后半步。
“哞——！”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哀鸣撕裂云霄，像一柄锈刀割在所有人的神魂上。
高空中，那尊曾踏碎天光的魁牛军魂被青龙自脊背贯穿，龙爪扣住牛头猛然一撕——暗金色的牛角齐根而断，化作漫天流火；血煞凝聚的牛皮被龙牙生生扯下，露出内里由数千万极渊天卫神魂熔铸的幽暗骨架。
军魂崩碎的一瞬，反噬降临。
城头之上，黑甲如潮的极渊天卫同时仰头喷血，血雾在夕阳下迸成一片赤霞。
修为稍弱者连惨叫都来不及，肉身便“嘭”地炸成一团血泥；仙骨与元神化作碎光，被青龙张开的巨口鲸吞而去。
古老、悲凉的战鼓声随之响起——咚！咚！咚！
鼓声低沉，却盖过了天穹的雷鸣。每一次鼓点落下，大唐与苍龙仙朝的六支大军便齐齐踏前一步，六股杀伐之气汇成遮天之幕，向着残破的散关轰然压下。
“登城——！”
南宫浩天银枪指天，声如裂帛。
轰！轰！轰！
破城夔牛与银河战舰的主炮同时怒吼，数百道毁灭光柱犁过城墙，激起千丈火浪。
碎石与残肢一起抛上高空，又如血雨倾盆落下。
云梯、钩索、飞索桥、浮空灵梯……数以百万计的攻城器械密密麻麻地搭上城垛。
黑甲军与苍龙卫蚁附而上，刀盾撞击声、骨头碎裂声、濒死惨叫声混作一团。
城头之上，蟠龙仙朝残存的将士双目血红，点燃精血，将最后的真元灌注进残阵。
“天罡雷火，起！”
一尊大罗金仙狂吼，须发皆燃，双掌推出万道紫霄神雷。
雷火化作雷龙咆哮而下，瞬间将数百名唐家先登连人带甲劈成焦炭。
可他尚未来得及喘息，一杆银枪自虚空中刺来，贯胸而过——唐家仙王唐无羡抽枪横扫，将他的元神连同半座女墙一起削成飞灰。
另一侧，苍龙卫的龙枪方阵与极渊天卫的残部短兵相接。
龙枪如林，黑刀似墨，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蓬血泉；每一次劈砍都溅起一串火星。
尸骸在城垛上堆成新的斜坡，血水顺着砖缝汩汩流下，汇成数十道猩红瀑布。
高空之中，秘法与法宝的洪流对撞——
银河战舰投下万柄庚金巨剑，剑雨所过之处，空气被切割成碎片；散关守军则祭出青铜古镜，镜面一转，亿万剑影倒卷而回，将一艘艘战舰拦腰斩断，舰体爆碎成燃烧的流星雨。
苍龙仙朝的黑日法坛升腾九轮漆黑太阳，洒下蚀骨黑炎；蟠龙仙朝的太阴玄冰塔则喷吐幽蓝寒潮，黑炎与冰潮相撞，天幕被撕裂成黑白交织的混沌裂缝。
裂缝里，虚空雷火、混沌罡风、血煞毒雾……所有能想象与不能想象的大恐怖同时倾泻，将交战双方一起吞没。
咚！咚！咚！
战鼓愈发急促。
散关的城墙终于在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中塌落三百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