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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一个黑衣裹身常在深夜出现的男人;一个身上有浓重胭脂水粉气的男人。

这不得不使沈安若想到“云阙阁”的素棠——如果,江晦是素棠杀的,只为不暴露自己,那是否也意味着景都贵女失踪案正是素棠的手笔呢?

可,素棠抓那些贵女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最初,沈安若只觉有人可能会利用失踪的贵女来要挟朝中官员就范。

但,她见到七娘后便就不这样想了,因为比起家族荣耀,失去一个女儿并不算什么。

否则,江晦出事后,七娘的娘家人也不可能不露面,虽说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可毕竟骨肉相连,又怎能如此绝情呢?

然,事实就是这样,七娘的娘家不过是商贾之家,尚能做到冷血无情、不管不顾,可想而知朝中大臣们的选择,也定不出其右。

刑部侍郎孟广桧的确在沈安若面前表现得伤心欲绝,可这份伤心并不纯粹,似已夹杂着妥协。

他虽跪身恳求沈安若全力缉凶,却也能从他最开始的叹息中寻到“认命”的无奈感。

现在,七娘已在沈安若的搀扶下落座正堂,陪同的还有柳霖霖和赵瑾睿。

“安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江晦之死定与景都贵女失踪案脱离不了关系。先是你遭遇刺杀,然后我带兵围了皇城司,紧接着江晦便死了,这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

沈安若看了一眼说话的柳霖霖,缓慢回道:“据七娘描述,常深夜造访皇城司的公子极有可能就是“云阙阁”的素棠,我也只是这般怀疑,目前尚无证据。”

赵瑾睿,紧眉喃道:“素棠...我和霖儿一直觉得素棠的背后可能就是二哥。若,公子真是素棠,那二哥是不是也已参与其中了?”

沈安若惊眸,“你是说当今圣上?”

她虽有此一问,却又极快地否定道:“这不可能,圣上没有掳走景都贵女的动机。国舅张显宁已死,朝中早已无了能左右圣上的势力,如今满朝文武也皆在圣上的掌控中...”

赵瑾睿,迟疑道:“倘若,此事与二哥无关,那这案子反倒简单得多。大嫂...不,郡王...我这就带人去将素棠捉来,届时,我们一审便知。”

柳霖霖紧接着恨恨道:“那个不男不女的死人妖,我早就想将他绑起来鞭打一番了。事不宜迟...阿睿,我这就陪你同去。”

两人话落,皆看向沈安若,沈安若却愁眉不展,一脸苦思。

良久后,她突得崩出一语,“若这一切都与公子有关,那七娘为何还活着?”

她这一语瞬间惊愕了所有人,不过再一细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七娘虽未见过公子的真容,却很熟悉公子的身体特征,恐还识得公子的声音,留下七娘不杀岂不也是一件蠢事?

柳霖霖,思索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所发生的事,实在太惹人眼球...若,七娘再被无端杀害,反倒会弄巧成拙呢?”

沈安若不禁瞥了一下七娘,见七娘脸上并无变化,也未表露不适,便微声说道:“阿睿,你可愿担些恶名?”

赵瑾睿闻言,拱手道:“但凭郡王吩咐,别说是担些恶名了,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柳霖霖的双眸逐渐发亮,亮中更有痴,她终是见到了赵瑾睿雄起的一面,她打心底喜欢着、兴奋着...

沈安若,低沉道:“那你现下就遣散皇城司中的所有人吧...司中官员可从首届科举榜单中重新挑选,在此之前就先让京畿驻军的部分将领入驻皇城司吧。”

“霖儿,孤所说的部分将领也只能是你的亲信,这一点你必须要明白。”

柳霖霖和赵瑾睿异口同声道:“领命。”

随之,柳霖霖又继续说:“安若,你放心。我会让人保护好七娘的。”

“至于,你们要捉拿素棠...”沈安若,顿了顿,“孤觉得可行。如今,我们急需破局,说不定乱打一通真就能找出新的线索呢...”

“不过,在将素棠带至皇城司之前,我们要先谋划一番。”她说完这句话,已将眸子移向了七娘,“七娘,若公子站在你面前,你可认得出?”

七娘,点头,“认得出。”

“那好,待素棠来后,我们就躲在暗处,你可细细打量素棠是否就是公子。”沈安若,说,“若是,必要让他吐出景都城内已失踪贵女的藏身处!”

她继续说道:“孤觉得素棠身上定有很多秘密...之前尚在北疆时,孤便从侧面了解到云澜城的郭四之所以会贩卖五石散,全因曾有人赠给了他五石散配方,而给他配方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素棠。”

柳霖霖,当即道:“是不是素棠,我们一问便知。人都被我们捉来了,还怕他不招吗?”

沈安若若有所思地缓摇着头,“不,素棠绝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他藏得很深...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云阙阁”都仿佛笼罩着一层纱,让人看不清,也使人辩不明...”

“此次,我们将他捉来,能辨出他是不是公子就已是最好的结果。若能通过久押,引出他背后之人,则便是意外收获。”

赵瑾睿逐渐露出难为的神情,“倘若...二哥要将他从皇城司中带走呢?”

沈安若,淡淡一笑,“既是圣上要来带人,那我们放人便是。”

赵瑾睿微微一怔,“就眼看着二哥带走他吗?”

沈安若勉强一笑,实则心中默想——这或许便是赵瑾睿的固执吧,他现下大概已将自己当成了齐麟,自己既是他的大嫂,被当作其大哥的影子倒也说的过去,可在齐麟和萧文景之间他又偏偏选择了认死理。所谓认死理,也是素棠到底有没有做下恶事,若素棠真做下恶事,就算是萧文景亲自前来怕也不好使。

——那么,假如是齐麟要带走素棠,那赵瑾睿是否也会有此一问呢?

这应是一场人性的考验,也是能分辨出在赵瑾睿心中究竟是萧文景重些,还是齐麟更重些的考题。

显然,这是残酷的,所以,人性经不起考验,它真会让某一人幻想破灭,彻底跌入深渊。

“假如,你二哥坚持要带走素棠,那素棠就更有问题了。只因,素棠平日里实在过于低调。想来,在这偌大的景都城中,他素棠也算是一个人物,可欺男霸女、凌辱压迫之事却从没见过他的身影,单是这一点恐怕你大哥齐麟都做不到。”

赵瑾睿好似明白沈安若在说什么,又不是那么清晰明确,便问道:“郡王的意思是...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沈安若没有否定,只是淡淡回道:“任何人都有朋友,特别是你们这些常出入秦楼楚馆的贵公子们,朋友也是最多的。他素棠既是“云阙阁”的掌柜,又怎么可能没有替朋友出面平事的时候呢?”

赵瑾睿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么,压根就不需要他亲自出面;要么,他从来都不需要朋友,但,还是郡王的那句话,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没有朋友呢?所以,那也唯有一种解释,那便是他一直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柳霖霖突得站起,拍了一下赵瑾睿的肩膀,已然是一脸灿笑,“阿睿,你这是突然开窍了吗?”

沈安若能看出柳霖霖的喜悦之色,只拍了一下赵瑾睿的肩膀恐已极其收敛了;若无人在,她怕是非要亲一口赵瑾睿不可。

赵瑾睿挠了挠头,一脸羞涩道:“什么开窍了呀,这本就是正常推理好不...我不是对霖儿你说过嘛,我是见过大哥如何破案的...”

柳霖霖没再说什么,只是笑得更灿了。

沈安若见状,说道:“好了,事不宜迟,你们现下就带人去往“云阙阁”吧。”

“对了,阿睿...以后说话不要再自称“我”了,你也该自称“本官”了...”

赵瑾睿起身,朝沈安若拱手一拜,“本官,记下了。”

-

素棠依旧是素棠,不改优雅妩媚,不改从容淡定。

别人被带到皇城司都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而他却像是做客。

他多次整理衣袖,好似对衣袖的垂落一直不满意,时而摆放在腿上,时而舒展于一侧,没人知道他到底想要哪种形态。

可他这一番操作应皆是徒劳,因为没过一会儿他便为自己添上了茶水,期间也必会伸展臂膀,即便之前衣袖摆放得再精美,不也要再重新摆放一番嘛。

“素棠,本官问你,你可与江晦之死有关?”

赵瑾睿一语即落,素棠已然抬起手臂、翘起小指,掩口而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赵大人是想询问江晦的事呀...我呢,的确与江大人有点交情,但不深...不深...这江大人啊,也算是个深居简出的好官,就好一口我“云阙阁”的“云上仙”,可又不舍得多买...每次呢就只买半壶,却能就着花生喝上良久呢。”

赵瑾睿,微怒道:“本官是问你,你有没有派人前去杀江晦?不要与本官嬉笑扯些有的没的!”

素棠,莞尔一笑,“我呢,天生就是这副模样,就算大人不喜,我也没办法。可我就好奇了,大人又是如何将江晦之死与我扯上关系的呢?是有人证,还是大人亲眼看到我杀了江晦了?”

他见赵瑾睿不答,反倒又笑道:“再说,我可是正经的生意人,又怎会干些杀人的勾当呢?若我真是一个滥杀之人,那我“云阙阁”还要不要开门了?”

赵瑾睿猛拍桌子,震怒道:“素棠!你是不是以为本官不敢对你动刑!?”

素棠毫不在乎,甚至有些轻蔑道:“若真要动刑,赵大人也不会请我来这正堂中了,不是吗?”

赵瑾睿戟指连摆,“你...你你你...你还果真是无法无天,有恃无恐!”

“不...”素棠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像是在欣赏一件珍宝一般,“赵大人,你错了...有恃无恐的是赵大人你,绝不是我素棠。不然,赵大人又怎会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将我强行带至皇城司呢?”

“我倒是想劝一句赵大人——若无事,还是早些将我放了,以免到最后...谁都不讨喜。”

赵瑾睿刚要回怼,素棠又悠然道:“有些事呢,就算我不说,赵大人也该心知肚明。我素棠既能存在于景都城中,还能将“云阙阁”做得风生水起,又怎能无人支持呢...只是,我身后的人,怕是连赵大人都冒犯不起吧?”

赵瑾睿怒目圆睁,大步凑上,就在欲要说出“圣上”两字时,柳霖霖却从内堂走出,唤停了他。

“阿睿,你做什么?!今日,我们请素棠大人前来,也是想寻些帮助,又怎能怠慢了素棠大人呢?”

赵瑾睿闻声,气急败走,重新坐回在主座上。

他本想直接说出:你素棠不就仗着圣上在背后撑腰吗?那我现下就将圣上喊来,看看圣上到底是帮我这个三弟,还是帮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

他没能说出口,却也在稍稍平复心情后,庆幸着自己没有说出口。

否则,他又要将圣上置于何地?再则,素棠背后之人万一不是圣上,岂不又成了他在无理取闹?

“哦...原来是名震景都城的柳姑娘呀?”素棠见柳霖霖现身,也客气了起来,“前些日子我还在想,也不知柳姑娘嫁入赵府后过得是否顺心呢...如今看来,赵大人如此听姑娘的劝,那姑娘应是在赵府过的不错...真是可喜可贺呀。”

柳霖霖弓腿一礼,柔笑道:“近些年,素棠大人的“云阙阁”是越做越大,单是阁中的姑娘就已多到数不胜数,那可是景都城内名副其实的第一消金窟呀...”

素棠上抬袖摆,止不住灿笑,“怎么,柳姑娘是想在我“云阙阁”中重操旧业吗?那我可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呀...”

“放肆!你敢如此诋毁本官的内子!”赵瑾睿再次拍桌站起,已然青筋暴起、忍无可忍,眸中全是要杀人的狠厉,“来人呀,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给本官押入大牢!本官倒想看看,他还能狂到几时!”

这次,柳霖霖没再制止,尽管素棠已朝她投去求助的目光,她依旧端姿而立,毫不理会。

慢慢的,素棠的眸光也黯淡了下来,直到被府兵拖走,他都没再说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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