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棉本是隐在深山溪涧里修行三百年的小锦鲤,好不容易摸到化形门槛,却在一个雷雨天迎头撞上了横空劈来的紫电。
那惊雷并非天罚,而是下凡历劫归来的上神收束残余劫力时,错将她当成搅扰劫云的作乱精怪,一道神雷直直劈中了她的灵体。
金光炸开的瞬间,棉棉刚用灵力凝聚出的半具人身寸寸消融,只剩一缕透明魂体在刺目雷光里飘得摇摇欲坠。
上神收了法术才看清是只无辜的小精怪,眸底浮起歉意,当即裹住她的魂体,送进了一方人间小世界。
念及她魂体受损严重,上神又将她转生到那些身负大气运、积满功德之人身边,让她借蹭福泽修补魂体亏损。
等到她魂力补全,自能重归仙途、踏上飞升路。
怕她在人间吃亏,上神还额外赠了两样护身术:
其一,能对心怀善意的亲近之人传递心声,不必开口也能诉尽心意。
其二,可偶尔窥得几帧未来轨迹,帮她避开前路坑洼。
有这两件利器傍身,再加上锦鲤一族天生的亲和力,棉棉觉得讨得凡人欢心易如反掌,对修补魂体信心十足。
可她才刚要出世,便撞上了生死大劫。
原来这一世的父亲早被宠妾迷了心窍,竟买通产婆,要让嫡妻嫡女一尸两命,更是企图让庶女顶替嫡女身份。
棉棉心头一紧,拼尽残余魂力往产道外冲,像逆流而上的鱼,硬生生顶着凶险从母体钻出。
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产房时,她看见产婆们脸色煞白,床榻上的母亲则虚弱地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虽没了法力,棉棉三百年修行滋养的魂体却格外强健,连本命空间也没消散。
为护母女周全,她从空间里摸出两件最不起眼的妖器,造出天生异象。
这才破了父亲的阴谋,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也因此得了祖父的青睐。
后来棉棉长到五岁,凭着偶尔窥见的未来轨迹,在一场宫宴上用未卜先知之能,成功帮皇帝避开了刺客。
她的本事就此在朝中传开,皇帝感念她小小年纪有“预知之能”,又怜她年幼,便将她接入宫中教养,封了“宁安郡主”,待遇竟比公主还要尊贵几分。
宫里的妃嫔、宫外的勋贵,无不为她那股天然的亲和力所动,连太后都常把她抱在膝头,笑着说“这孩子自带福气”。
可凡途从非坦途,她“仙童”的名头、郡主的尊荣,引来了不少庸人嫉妒。
有庶妹暗中在她茶水里加料,有恶人想借她“预知”的名头谋私……可每次身陷险境,棉棉总能凭着锦鲤天生的福运化险为夷。
而那些算计她的人,最终都落得自食恶果的下场。
时光荏苒,棉棉在众人的呵护中长到十六岁,魂体早已借人间福泽补得圆满。
这日清晨,霞光如锦缎般铺满天际,她身着素白衣裙站在城墙之上,满朝文武、满城百姓都围着观望。
只见她足尖轻轻一点,金光从脚底蔓延开来,托着她缓缓升空,人群中顿时响起阵阵惊呼。
棉棉低头看向下方:
母亲红着眼眶挥手,祖父捋着胡须含笑点头,皇帝站在龙椅前微微颔首。
她笑着扬起嘴角,转身朝着云层深处飞去——
那里,上神的身影正隐约可见,曾经的种种劫难,终究成了她踏上仙途的起点。
……
可惜,先前那些故事,不过是主角的一面之词。
绍临深缓缓睁眼,墨色眸底翻涌着冷意,目光沉沉凝在被雕花屏风遮得严严实实的里间。
所谓“锦鲤天生亲和力”,哪里是什么天赋?
分明是对方能轻易蛊惑靠近之人,将其驯化成听之任之的傀儡。
而那“传递心声”的术法,更藏着阴诡门道:
若旁人越是信她,她心中念头便越能化虚为实,强行烙印进人心。
至于那些“预知未来”的轨迹,多半是胡编乱造的依托,全凭她任性妄为。
其中顺从者,能得些微末好处。
而被她记恨者,轻则妻离子散、身遭残疾,重则家破人亡、死无全尸,连死后都要背负骂名,不得安息。
尤其是那些身负大气运、积满大功德之人,在她眼中竟成了一个个鲜活的“血包”,被吸干福泽后尽皆下场凄惨,不得善终。
好好一方人间小世界,被她搅得支离破碎,她却能拍拍屁股带着掠夺的福泽离去,留下满世烂摊子无人收拾。
而原身,恰是这方世界气运最深厚之人。
只因先前在产房外脱口而出“保大”二字,碍了她的算计,便让这锦鲤妖怀恨在心,成了她第一个要针对铲除的绊脚石。
想到此处,方才那道甜软黏腻的童音,又突兀地在耳畔响起:
【娘亲,别把棉棉抱出去给爹爹看!爹爹是坏蛋,他刚还买通产婆要我们一尸两命!
现在他一计不成,又想把棉棉送走,让娘亲以后养陈姨娘的孩子!】
那声音裹着哭腔的童音,似是怕极,不等众人反应,心底又絮絮叨叨念起来:
【呜呜呜,该死的司命仙君!说好让本仙子投个好胎,以便红尘磨炼后重返天庭。
怎么本小仙现在一出生就步步是灾?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耳边童音没完没了,里间的婴孩也跟着啼哭不止,刚经历生产的阮氏顿时失了方寸。
“哐当”一声,屋里传来瓷器落地的脆响,阮氏扶着床头,惊疑不定地唤:
“玉兰,你……你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玉兰慌忙收拾地上碎瓷片,闻言纳闷地摇头道:
“奴婢除了听见小小姐哭,便只听到老爷在外面的只言片语,许是他在敲打下人?”
玉兰垂着手回话,又顺着话头劝道:
“夫人,小姐既已平安出生,老爷还没亲眼见过呢,可要把小姐抱出去让他看一看?”
“不要!”阮氏脱口而出,声音大得自己都惊了。
她忙掩着唇辩解道:
“这孩子一直哭,许是恋着母亲,先抱给我,我来好生安抚一下。”
旁边伺候的婆子连忙上前劝阻:
“您方才受了大罪,可不能累着!不如将小姐抱给奶娘照料?”
“不,这孩子我要自己喂养!”阮氏语气坚定。
“说的什么胡话?”一道沉冷男声自外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