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建国已经开了建筑公司一直在做一些小的业务，钱经常不够用，这次回来跟我说了一嘴，我把手上还有的几万块钱全给他了——我自己要钱好像也没什么用，还不就是吃吃喝喝，这种钱我啥时候没了啥时候跟小赵拿就行，那时候小赵有钱，虽然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他有多少，没问过，反正他不会亏待我的——你懂的，虽然这个做酒的公司用的是老大那个集团公司名下的其中一个，但是小赵是监理，我是经理，剩下的大部分不是老大就是马处那边的亲朋好友，所以小赵不能亏待我，因为我是正儿八经干活的人。其实吧，从头到尾小赵都没亏待过我，只是后面我和他意见不一样大家经常吵架罢了，但是他只要有钱我张嘴他都会想办法给我的——我来往的人里没有几个银钱上面抠抠搜搜那种，他们重感情多过于看重银钱。
我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搞不清建国的主业到底是什么，他又当官、又放款、又还信用卡、又开门市倒腾酒、又开公司做工程业务，每天都是忙得屁股冒烟。那个时期我回去不是住宾馆就是去他公司住，他那时候租了一个地方办公，分楼上楼下俩层，楼下是办公场所，楼上有茶台、洗澡间、麻将间和俩个客房，所以我回去图省钱就住在他那里——我一直都是该省省该花花，他那楼上比宾馆住着舒服多了我干嘛出去浪费钱对吧。
我那次回去老家其实发生了很多事，现在想起来有点没有头绪，不知道从哪件事开始说——哦，我遇到了闻香，那时候她第一个老公还没死，那时候他和别人合股做生意，一起做生意那个人有个门市是卖酒的，我向他推销我的酒他就请我吃饭，没想到这样就遇到了。闻香以及她的老公那都是最后一次见，很快她老公就嘎了...
然后我一边跑业务一边去跟我妈介绍的姑娘相亲，那时候建国买了一辆霸道，我就是开着他的霸道去相亲的——
＂开着这个，一脚油门就杵到床上去了...＂建国自己开他那个现代，让我开他霸道去相亲时跟我说。
＂不是，咱们这边的姑娘眼皮子这么浅吗？一辆霸道就能拿下？＂
＂好我的你，霸道在咱们这边已经是很好的车了好吧...＂
＂关键是，别人不知道这个车是你的吗？我开着能有什么用？＂
＂起码说明你是跟开霸道这个级别的人来往，那也是一种加分项。＂
＂妥，我体验体验...＂
其实我去往相亲约好的地方时心里没抱一点点指望，因为我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通过这类方式认识的人能有个人样的，我压根不相信我妈的审美，她一定是给我找个呆头鹅那样的丑八怪，又丑又呆才是她的理想儿媳——而且你听听这名字，杨琴儿，土得一批，谁家好人会叫这种名字...说起来，姓杨的姑娘特别容易和我犯冲，我跟她们一概没有什么好下场...也不对，我跟所有姑娘下场都一般，所以这个事应该是我的问题，不能怪别人...
但是见到真人把她叫上车的时候我不得不一次次地问她是不是杨琴儿，因为理论上我妈没那么好心也没那么高的审美眼光能给我找到她那个水平的姑娘——杨琴儿那年二十四岁，个子跟我差不多，皮肤虽然黢黑但是看着很水嫩，整个人偏胖，但是一副特别耐折腾的样子——也就是说看上去身体特别好，特别能经受人世间的风吹雨打，而且她那张标准的鹅蛋脸非常耐老，我打赌她五十多岁的脸跟现在也不会有多大分别——
什么鬼？杨琴儿起步就得八分，我怎么可能有这种好运气，这里面有我没看懂的东西...我当时心想。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再跟你聊天...＂我安顿了杨琴儿一句，马上拨通了我妈的电话，她说给我介绍对象让我结婚的时候我压根没问是个什么女的，一心想着拔吊无情惩罚她多管闲事，现在这个事好像还没有那么容易...＂你这怎么回事？突然审美水平就上去了，给我介绍这么漂亮一个姑娘是几个意思？这女的到底怎么回事？离过婚？打过胎？还是身体或者脑子有什么毛病...＂
＂我没病，也没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杨琴儿在旁边插嘴道。
＂我说话你别插嘴，没有王法了？没有礼貌吗？＂我瞪了她一眼继续和我妈说话，＂说话啊！这是几个意思？＂
＂她命不好，有点不好的事，你自己去问她吧——她是我同学的姑娘，家里只有她一个，配你是绰绰有余了...＂
＂话不能这么说，是个人配我都绰绰有余，但是我自己不也得挑一下吗？好家伙，长得这么漂亮，八成像你一样傻，娶回家将来也是个祸害..＂
＂你不要胡说八道，能相处就相处，合不来你别欺负人家，把她送回家就好——这可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家姑娘，你别糟蹋别人...＂你看看，咱就是说，我刚撅屁股，要拉什么屎我妈心里就有数了。
＂嗯，我看看吧。＂
挂了电话，我把杨琴儿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
＂说说吧，你的悲剧是什么，不满意是什么，向往是什么，对男人的要求是什么...＂
＂你就是这么和姑娘说话的吗？不是说你特别能说会道，长了一张好嘴，一句话都不能信吗？为什么跟我说话这么怒气冲冲的？＂
＂怒气冲冲？你还用上成语了你还，显摆你起码小学毕业是吗？这个事是这样，我最近一直...特别忙，心里藏着大量的事情，没啥时间和精力跟女人吊膀子，所以咱们干干脆脆地来吧——有啥说啥，你命不好是怎么个情况我先听听...＂
＂哦...我被人骗了，他是有妇之夫，已经谈婚论嫁了才发现，所以...＂
＂你这玩意真的假的？＂这时候我注意到她耳朵上戴着一个非常漂亮的钻石吊坠，就伸手过去掂起来看了看。
＂你别动手动脚的...＂杨琴儿非常不高兴地打开我的手。
＂都是老家这边的人，别人结没结婚你不是一句话就问出来了吗？怎么会上这样的当？＂我理都不理她，继续问。
＂他是外地过来我们这边做跟政府合作的工程的，所以...＂
＂说到底，你是自愿上当还是被迫上当？你懂的，有的女人贪慕虚荣，别人送她一对五万块的钻石耳环，她是受不住的...＂
＂你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中文吗？那我用英文给你说一遍：women is stupid，they used to...＂
＂你不尊重我。＂
＂不太对，我也不尊重自己，你想让别人尊重你，你得好好表现，起码，你不能戴着别人送给你的钻石耳坠跑出来跟人相亲，你这属于没脑子——是不是你上面说的那男的送的？＂
＂不是，自己买的。＂
＂你是干嘛的？＂
＂税务局上班。＂
＂工资多少？＂
＂三千五。＂
＂这个钻石坠子多少钱？＂
＂呃...是我家人给我买的，花了三万多...＂
＂你猜我信不信？＂
＂你爱信不信！＂
＂其实也无所谓，谁买的我并不在意，只是告诉你一点男女之间的基本原则——收起来吧，那个钻石坠子，我看着闹心。姑娘，你想找好男人，你就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你戴这东西出来相亲，我这种人一眼看见就会在心里给你标一个价钱，咱别那样，这是老家，不是城市，这是相亲，不是招嫖——哪怕为了大人的体面着想，你也不应该搞得这么市侩跑出来吓唬乡里乡亲——我这种人不会在意一切能标出价格的东西，咱们追求一点无价的玩意，这个相亲可能还稍微有意义一点——应付家人也罢，自己想脱离苦海也罢，的确就是累了想找个土鳖接手你那糟烂的人生也罢，咱把自己经营得珍贵一点不好吗？你长得这么好看，这类东西会让你掉价的我的姐姐...＂
＂你还真挺奇特的，和一般人不一样...＂我这通输出说得琴儿心服口服，她把耳环收起来放进自己那个香奈儿，特意地把香奈儿藏在身后不让我看见，＂名不虚传啊，你是确实能说...但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因为你...你知道的，名声不太好，我主要是怕被你小看，所以就打扮得...打扮得...＂
＂富贵一点？没用的大姐，查理哥早过了对这类东西过敏的年月了...＂
＂那你开建国的霸道过来相亲？＂
＂你认识他？＂
＂咱们全县人都认识他，他那人跟谁都关系特别好...＂
＂跟你呢？＂
＂我不跟他来往，他在男女方面不太干净...＂
＂哟呵！还有意外收获！说来听听...＂
琴儿正要跟我说话，霸道旁边停住一辆红色的奥迪A4，一直在那摁喇叭，吵得我说话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好摇下来车玻璃看看怎么回事——是一个相貌七分皮肤白到放光的姑娘，她从A4上跳下来，看来是找建国的，看见车上是我问了这么一句——
＂你是谁？建国呢？＂
＂我是你爹...叫爸爸...＂我嫌弃她说话没礼貌，就笑眯眯回了一嘴。
＂你妈比...你是谁？为什么开着建国的车？＂那女的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