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的刹那，王清染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楼宇怎么可能还活着。
自己一直念着他，说到底就是因为愧疚。
王清染恢复了心情，指着血雾深处，开口道：“不是也好，那你要进来坐坐么。”
“我不知道你对我们的过往了解多少，但我想要一个人能让我倾诉。”
陈景安没有拒绝。
于公于私，以王清染如今的身份，与她彻底撕破脸都没有必要。
自己本就是抱着这种心思来的。
……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血雾侍者的宫殿。
沿途有大小的血兽和血雾生灵经过，看到了陈景安跟在侍者大人的身后，还以为这又是血雾之主请来的贵客。
到了大殿之内。
王清染开始给陈景安看座。
她开口道：“你既然知道我与楼宇的过往，想来也很好奇我为何变成今日这模样。”
随后，王清染讲述起了自己的经历。
她本是王家大小姐，当年被“棋皇岛”的一位真君看重收为弟子，带到岛中修行。
等她到了年纪，其师又替她做主安排了一桩婚事。
可是王家人却在赶赴婚事的途中遭遇袭击，全军覆没。
王清染偶然得知“云阳真君”欲要用她的天灵根来炼成“人丹”，于是用家中长辈给予的宝物逃脱。
她从此亡命天涯，背负血海深仇。
王清染曾经向天祈祷，她愿意付出一切，换取大仇得报。
于是，就在一个夜晚。
王清染开始梦到了各种场景。
她看到了无数闪耀的星辰挂在空中，直至一颗星辰坠落到地上，从中出现了一只大得出奇的手臂，无数的鲜血迸发出来。
那鲜血如同瀑布一样，迅速将王清染淹没。
她的耳边传来了声音。
“信奉本尊……”
等到王清染醒来的时候，她发现一切是梦，但是她的鼻间传来一股血腥味，而且身上也像是被人泼了一盆血水一样，又腥又黏。
然而，她的身体却在尝试着吸收这些血液。
血液中带着一种比灵气还要活跃的力量。
王清染本来就已经是筑基境。
在吸收了这股力量之后，她的境界竟然开始提升。
这让王清染真正重视起了这件事。
接下来的半个月。
她每日都会梦到一个巨大的器官坠落，有时候是心脏，有时候是肝肾，总之每一次都不同。
而且，那些器官在脱水之后，就变成了森然的骨状。
王清染的实力水涨船高，这速度快到让她难以想象的程度。
筑基圆满！
金丹境仿佛也近在咫尺！
这对王清染而言，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又过去了半个月。
她突破金丹。
下一夜，王清染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
这次没有星辰坠落，倒是她先前见过的那些器官，竟然拼凑成了一具失去血肉的人体骨架。
人体骨架自称“血雾之主”。
只要王清染替他效力，那么血雾之主就会助他复仇。
王清染同意了。
不过，她抽空回了一趟王家，然后就偶遇了同样祭拜的楼宇。
因为家破人亡，儿时的一幕幕从眼前掠过。
楼宇也就成了王清染心中，对于那段美好过往的具象。
她想着——
自己注定是堕落了，那就让楼宇替她好好活着。
将来若是顺利将云阳真君那一脉给断子绝孙了，就让楼宇继承他们的一切遗泽。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王清染按照血雾之主的指引，在海底活动。
这架势，仿佛要她寻找什么东西。
王清染一直无法理解，直至她有天挖出来一块巨大的骨头。
这与她梦中见过的骨头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
梦中的骨头鲜红而饱满，但是这块骨头显得干瘪而毫无生机。
王清染清楚地记得，梦中的血液是被他吸收了。
假如，这骨头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这些血液去了哪里？
王清染不知道答案，甚至她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尸骨。
但是从这位血雾之主的状态来看，这东西最有可能是他的。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
王清染每日的工作就是挖骨，做梦，上岸。
她仍然可以通过那个梦境获得力量。
王清染也顺势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血雾之主赋予了她一种能力，那就是针对天灵根的探查之力。
既然云阳真君需要借助“天灵根”来炼制人丹，那么王清染就斩断他的道途。
在她的干扰下，云阳真君搜集来的天灵根，全部死在了路上。
以云阳真君的资质。
他既然走过了“人丹”这种邪门歪道，那么想要靠着按部就班突破到元婴境，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于是，王清染转换了想法。
她不想直接报仇，而是要让云阳真君受尽煎熬和恐惧之后死去。
……
又一百年过去。
王清染已经修炼到了金丹圆满。
在她的努力下，血雾之主的器官也被她全部挖出，并且按照梦中看到的模样，将其拼凑归位。
然而，现实发生的事情再次颠倒。
她清楚地记得，梦中的那些器官拼出来的巨大骨架，并不具备生命力。
可是站在她面前的血雾之主，却是真正活了出来。
甚至身体的局部，还长出了一颗颗肉瘤。
那些肉瘤脱离本体，仿佛蛆虫一样缓慢蠕动，对着海中的生灵展开了屠杀。
血雾之主告诉他，那是“血雾主宰”。
他给王清染创造出来的帮手。
……
王清染亲眼看着，这些所谓的“血雾主宰”在十年内就成长到了金丹的境界。
这让她心中生出了一种后怕的感觉。
自己究竟释放出了怎么样的怪物。
就在这个节点上，云阳真君死在雷劫之下的消息传出。
王清染顺道前往棋皇岛。
她直接以血脉为枢纽，将云阳真君留在世上的痕迹全部抹去。
在这之后，王清染突破到了元婴境。
血雾之主下达了新的命令。
他要王清染率领“血雾主宰”，将这一片的人族势力全数覆灭。
王清染生长于此，自然不可能同意，于是寻着由头推脱。
这样过去了几百年。
直到有一天。
血雾之主说要赐给她一桩顿悟的机缘。
王清染相信了。
等她再度睁眼的时候，她的境界已经来到了元婴后期。
只是，原本她熟悉的那些名字，全部沉入海底，化作了一头头行尸走肉的血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