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转向了罗茜，龙爪泛着寒光。他盯着她，血红的竖瞳里似乎有一瞬的茫然，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但那丝清明很快被更深的暴戾淹没。
“背叛者…”
冰冷、沙哑，完全不属于凯撒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罗茜的心脏。她的孩子，那个会软软糯糯喊她妈妈的小家伙，此刻正用这样充满恨意的声音称呼她。心脏猛地缩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看到凯尔和那个被黑鳞覆盖的身影再次缠斗在一起。凯尔的动作明显带着顾忌，每一次格挡都小心翼翼，生怕真正伤到对方。而凯撒的攻击却毫无保留，招招致命，龙焰和利爪疯狂地倾泻向自己的父亲。
罗茜想冲过去，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恐惧和心疼撕扯着她。
“别过来！”凯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他显然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他现在认不出任何人！”
就在凯尔分神的瞬间，凯撒找到了破绽。漆黑的龙尾如同钢鞭，携带着恐怖的力量横扫而来，重重击打在凯尔的胸口。
“噗——”
凯尔闷哼一声，身体像断线的风筝撞向远处的石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顺着墙壁滑落，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凯尔！”罗茜失声尖叫，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痛得窒息。
祭坛中央，龙化的凯撒没有追击，反而缓缓转过身，那双猩红的竖瞳锁定了罗茜。他一步步走来，龙爪在坚硬的石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罗茜的心尖上。
“背叛者…的…后代…”
更加清晰的字眼，带着浓稠的杀意。
他猛地加速，化作一道黑色残影，直扑罗茜而来，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对准了她的心脏。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罗茜甚至来不及反应，眼前只闪过凯尔挣扎着爬起、踉跄着扑过来的身影。
电光火石间，凯尔用尽最后力气冲到了罗茜身前，张开了双臂，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砰——”
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凯撒的龙爪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凯尔的胸膛，从后背透出，爪尖还在滴落着温热的鲜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罗茜瞪大了眼睛，看着凯尔胸前那个恐怖的血洞，以及凯撒那只沾满父亲鲜血的手。琥珀色的眼眸因极致的痛苦而骤然扩张，但他没有后退，甚至没有低头看自己的伤口。
相反，他用尽全力，右手猛地抓住了凯撒贯穿自己身体的手腕，左臂死死箍住了凯撒不断挣扎的身躯，将这个失控的幼崽强行固定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凯尔！”罗茜凄厉地喊着，冲上前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凯尔，泪水汹涌而出。
“我没事…”凯尔咳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块的血，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挤出一个安抚的眼神。他的声音微弱却异常坚定，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怀里疯狂扭动的儿子，“凯撒…看着我…”
龙化的凯撒在父亲的钳制下疯狂扭动，坚硬的龙翼每一次拍打在凯尔的背脊上，都带起沉闷的声响和飞溅的血花。罗茜的心脏像是被那翼骨反复抽打，每一次都带来窒息般的剧痛。她看着凯尔被洞穿的胸膛，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坚毅的身躯，也染红了她的视线。
凯尔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与怀中儿子的对视上。“凯…撒…是爸爸…”他的声音因失血而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试图唤醒那被血色覆盖的灵魂。
猩红的竖瞳里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挣扎，凯撒的动作停顿了。那双眼睛里，血色似乎退去了一瞬，露出了底下的纯黑，带着一丝茫然。
“爸…?”稚嫩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困惑和一种本能的恐惧。
罗茜的心猛地一揪，是凯撒！是她的孩子的声音！
“对…是爸爸…”凯尔强忍着剧痛，声音竟透出前所未有的温柔，“凯撒…很勇敢…爸爸…为你骄傲…”他试图用这温柔去驱散那古老的暴戾，哪怕只有一丝缝隙。
但这短暂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凯撒眼中的血色再次汹涌，那只贯穿父亲胸膛的龙爪甚至恶劣地转动了一下，试图造成更大的破坏。凯尔的脸瞬间煞白，剧烈的痛苦让他的面容扭曲，但他抓着凯撒手腕的手，依旧没有丝毫松动。
不能再等了！罗茜猛地冲到两人身旁，胸前的海神之心瞬间绽放出夺目的蓝色光芒，强烈到几乎刺痛眼睛。她顾不上那股力量的反噬，颤抖着伸出手，覆上凯撒冰冷坚硬、布满细鳞的额头。
“凯撒，回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妈妈在这里，爸爸也在，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温暖柔和的海神之力汹涌而出，试图渗透进凯撒的意识深处。与此同时，一股阴冷、暴虐的黑暗力量从凯撒体内猛烈反扑，与蓝光激烈碰撞。罗茜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像是要被这两种极端的力量撕成碎片，巨大的拉扯力让她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咬住牙关，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绝不肯松开分毫。
一只滚烫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是凯尔！他竟然还有力气！“一起…把他带回来…”凯尔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那份决心却通过手掌的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
两股力量，一股来自海神之心，一股来自凯尔不顾一切的父爱与精神力，同时涌入凯撒小小的身体。黑色的鳞片下，凯撒原本稚嫩的脸庞痛苦地扭曲着，仿佛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意志正在他体内进行着殊死搏斗。
“背叛者…杀…不…爸爸…疼…好疼…妈妈…救我…我不要……”混乱破碎的语句断断续续地从凯撒口中涌出，他的眼睛在嗜血的猩红与纯净的墨黑之间疯狂交替闪烁，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妈妈在这里，”罗茜哽咽着，泪水不断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一遍遍重复着，“凯撒不是杀戮机器…凯撒是我们的孩子…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小宝贝……”
凯撒的挣扎变得越来越狂暴，龙翼掀起的能量风暴几乎要将紧贴着他的罗茜掀飞出去。就在罗茜感觉自己的力量即将耗尽，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吼——！”
一声撕心裂肺、混杂着痛苦与解脱的嚎叫猛地从凯撒口中爆发出来。他体内的黑暗能量如同失控的火山轰然喷发，形成一股强大的冲击波，瞬间将紧紧围着他的罗茜和凯尔狠狠弹开。
罗茜下意识地用身体护住重伤濒死的凯尔，两人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祭坛地面上，骨头仿佛都要散架。她顾不上自己的疼痛，挣扎着抬头望去。
只见祭坛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跪在那里，身上骇人的黑色鳞片正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背后撕裂血肉伸展出的龙翼也缓缓缩回体内。很快，他恢复了原本的人类形态，赤裸的身体蜷缩着，像个迷路受伤的幼兽。
“凯撒？”罗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试探着轻声呼唤。
那个小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
一双黑曜石般澄澈的眼眸，此刻蓄满了泪水，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惊恐、茫然，以及一种几乎将他淹没的悔恨。
“妈妈…爸爸……”凯撒的声音破碎而颤抖，他的目光落在凯尔胸前那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上，瞳孔骤然紧缩，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汹涌而出，“我…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