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启中死死攥着最后一块令牌的边角,指骨因用力而泛白,坚硬的令牌被硌出蛛网般的裂痕,指缝间渗出的血丝顺着令牌边缘蜿蜒而下,在掌心积成一小滩暗红。可他浑然不觉,仿佛那皮肉撕裂的痛,远不及心头万分之一的怨毒来得灼烈。他望着张天命远去的方向,那道背影挺拔如孤松,在残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的眼。胸腔里积压的浊气被这道身影点燃,滚烫如岩浆,顺着经脉蔓延,几乎要将他的肺腑烧穿。
“张天命……张……天……命!”三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声音嘶哑得像被寒冬的冰碴碾过,每个音节都裹着刺骨的寒意,“你以为凭一场胜绩就能踩碎我的骄傲?我偏要让你看看,惹恼我的代价,足以让你和你身边的人,都坠入十八层地狱!”
他踉跄着退出赛场,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内伤的隐痛如附骨之疽,在经脉里四处乱窜。找了处藤蔓缠络的隐蔽山涧,他颤抖着摸出一枚莹白的疗伤丹,塞进嘴里。丹药化开的清凉顺着喉咙淌下,却压不住翻涌的气血。盘膝调息半刻,待胸口的闷痛稍缓,他猛地抬手招来心腹。那心腹见他脸色铁青如锅底,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大气都不敢喘,只敢垂手侍立。“去查,”方启中声音嘶哑,指尖因用力而掐进掌心,“天源国参赛的那群人里,谁和张天命走得最近。尤其是那些修为低微的软柿子,一个个给我列出来,哪怕是他们昨天喝了几口水,都要查清楚!我在张天命这里失去的,要从他们身上,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心腹喏喏应下,转身便如飞般掠去。半个时辰后,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额角还挂着汗:“回少主,天源国队里,有个叫林妙妙的女修,还有赵磊、丁浩然、范通三人,常跟张天命形影不离,听说交情深得很。其中那林妙妙,生得是倾国倾城,只是性子……倒是烈得像头小野猫。”
“性子烈?”方启中嘴角勾起一抹阴恻的笑,那笑容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绽开,显得格外狰狞,眼中寒光乍现,像毒蛇盯上了落单的猎物,“好得很,就从她开始。张天命,你不是喜欢当英雄吗?我倒要看看,你这英雄,能护得住身边人几时!”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方启中便带着三个心腹,在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上堵住了落单的林妙妙。林妙妙见几道黑影突然从树后闪出,拦住去路,心头一紧,手腕翻转间,青霜剑已“噌”地出鞘,横在身前。剑身映着她清亮的眸子,她抬眼看向为首的方启中,声音里带着警惕:“你们几个,为何拦我的去路?”
方启中桀桀一笑,笑声像夜枭在林间啼哭,刺耳得很:“张天命,你该认识吧?”
林妙妙闻言,心头猛地一沉,暗自思忖:他突然提起张大哥,是想借我逼张大哥现身?还是……她面上不动声色,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和他同属天源国,自然是熟得很。”
方启中缓缓点头,指节轻轻叩着掌心:“熟得很就好。他刚才在赛场给我的羞辱,我寻思着,总得找个人替他还回来。”
林妙妙握着青霜剑的手紧了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腹抵着冰凉的剑鞘,才压下心头的慌乱。她脸上反而勾起一抹冷淡的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哦?找我讨回羞辱?方少主倒是会挑软柿子捏——怎么,打不过张天命,就来欺负我一个女子?这事要是传到修行界,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她故意顿了顿,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身后的密林,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刚才察觉不对时,她已悄悄捏碎了一枚传讯符,张天命他们收到信号,按脚程,应该快到了。
方启中被戳中痛处,脸色“唰”地沉了下来,像被泼了一盆墨:“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今日便让你知道,跟张天命扯上关系,是这辈子最蠢的决定!”他挥了挥手,身后两个心腹立刻如狼似虎地围上来,元婴境九重的威压如乌云盖顶,朝着林妙妙压了过去。
林妙妙却忽然收了剑,剑鞘“咔”地归位,她抱臂而立,挑眉看向方启中,语气慢悠悠的:“急什么?反正你们人多势众,我也跑不了。只是我好奇得很,你一个元婴境九重初期的‘大人物’,居然会被金丹境八重的张天命打得落荒而逃,这事要是传出去,怕是连三岁小儿都会笑话你吧?”她刻意放大声音,字字清晰,像小石子砸在方启中的心上。
这话正戳在方启中的痛处。他体内灵力本就因强行催动秘法而翻涌不定,刚才那点调息根本没稳住伤势。被林妙妙当众点破,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往前逼近的脚步竟真的顿住了,胸口的闷痛又开始作祟。
方启中盯着林妙妙,目光忽然变得黏腻起来,像毒蛇的信子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林妙妙,我看你生得不错,性子也对我胃口,不如跟我回去做个贴身婢女?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比跟着张天命那穷小子强百倍。”
林妙妙闻言,眉头瞬间皱成了疙瘩,眼中满是嫌恶。她冷哼一声,声音里淬着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打我的主意?怕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想屁吃!”话一出口,她才觉说得太粗鄙,脸颊不由微微泛红,像染上了一层薄霞。
方启中见状,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不怀好意:“果然是头烈性子的小野猫,我喜欢!你这个婢女,我方启中是收定了!”
林妙妙心里猛地一震,方启中“第三重天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名头,她早有耳闻。可一想到他刚才那轻佻的话语,那点敬畏便烟消云散,只剩下鄙夷。她脸色红得更厉害,像是被怒火烧着了,娇喝一声:“真没想到,被誉为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方启中,竟是这般无耻之徒!呸!”
方启中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口气冷得像淬了毒:“林妙妙,别给脸不要脸。给你三息时间考虑,要么乖乖跟我走,做我的婢女;要么,就别怪我辣手摧花,让你变成这林间的一抔黄土!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林妙妙就算是死,化作厉鬼,也不会多看你这种人渣一眼!你这种人,简直玷污了我的眼睛!”林妙妙斩钉截铁,声音冷得像冰棱。
“敬酒不吃吃罚酒!”方启中阴恻恻地说道,眼中杀意毕露,“那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他手一挥,身后那名元婴境八重的心腹便如离弦之箭,朝着林妙妙扑了过去。
那元婴八重的黑衣心腹,像一头被激怒的黑熊,闷吼一声便冲了上来。他掌心翻涌着暗沉的灵力,掌风裹挟着元婴境的凌厉气势,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呜”声,直取林妙妙面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然没把这个身形纤细的女修放在眼里,招式狠辣得像是要将她当场拍碎在掌下。
林妙妙眸中寒光骤起,不见丝毫慌乱。只听“噌”的一声清越龙吟,青霜剑已如灵蛇出洞般出鞘,剑身在日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弧线,锋芒掠过之处,连周遭的风都似被割得细碎。她不退反进,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如惊鸿掠水般腾起半尺,恰好避开那势大力沉的掌风。就在两人交错的刹那,她手腕猛地翻转,青霜剑陡然变向,剑尖如蓄势已久的毒蛇猛地吐信,带着三道残影,精准无比地刺向对方手腕脉门——这一剑凝聚了她“流影剑法”十年苦修的精髓,快得只留下一道银亮的光痕,藏着无数个日夜打磨出的刁钻巧劲。
“嗤啦!”黑衣人心头剧震,这一剑的速度与角度,远超他的预判。仓促间他急抬左臂,灵力在小臂瞬间凝成一层土黄色护罩,护罩上隐有岩石纹理流转,坚硬如铁。剑刃撞上护罩的刹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如金豆般四溅,在半空炸开一片细碎的光。林妙妙借势手腕轻颤,剑峰顺着护罩滑出一道刁钻的弧线,竟贴着对方手臂擦过,带起一缕血痕。黑衣人只觉一股阴柔却极具穿透力的巧劲顺着手臂蔓延,震得他气血翻涌,不由自主后退半步,脸上的轻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悸——这看似柔弱的女修,剑上功夫竟如此毒辣!
“有点意思。”黑衣人稳住身形,嘴角咧开一抹狰狞的笑,眼中闪过狠厉。他双手急速结印,十指间溢出墨色灵力,周身气息骤然暴涨,竟化作六道漆黑如墨的鞭影。那些鞭影在空中扭曲盘旋,带着蚀骨的寒意,如剧毒灵蛇般朝林妙妙四肢缠去,所过之处,青翠的草木瞬间枯萎发黑。这“暗影缠丝手”是他压箱底的绝技,鞭影看似柔软,实则蕴含着能腐蚀灵力的阴毒,一旦被缠上,便会如附骨之疽般侵入经脉,寻常元婴七重修士不出三招,便会灵力溃散,任人宰割。
林妙妙眼神一凛,脚下“踏雪步”展开,身形如风中柳絮般飘忽不定,足尖点过之处,只留下淡淡的白痕。她手腕轻抖,青霜剑挽出层层叠叠的剑花,剑风呼啸间,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银色屏障。“叮叮当当”的脆响连成一片,每道鞭影撞上剑花,都被精准绞碎,化作点点墨光消散在空气中。她的剑法刚柔并济,柔时如溪水绕石,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鞭影的锋芒;刚时又如惊雷破云,剑势陡然暴涨,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直逼对方破绽。只见她身影在鞭影交织的缝隙中穿梭,青霜剑时而如灵蛇游走,专攻对方下盘;时而如惊鸿照影,剑峰直指要害,竟将元婴八重的攻势完全牵制,丝毫不落下风。
“只会躲吗?像只乱窜的耗子!”黑衣人被她这般游刃有余地遛着,心头火起,焦躁地暴喝一声。他猛地收掌,墨色灵力在身前疯狂汇聚,竟凝聚成一柄丈许长的漆黑巨斧。斧刃上流转着幽暗的光,周遭的空气都似被这股威势压得凝滞,连阳光都透不进来。地面开始簌簌震颤,碎石跟着跳动。“给我死!”他咆哮着将巨斧劈下,斧风未至,脚下已裂开数道狰狞的裂痕,碎石飞溅,尘土飞扬,仿佛整座山都在这一斧之下摇晃,要被劈成两半。
林妙妙深吸一口气,丹田内的灵力如江河奔涌,顺着经脉汇入掌心。青霜剑的剑身上,忽然浮起点点银星,那是将灵力压缩到极致的征兆,每一点银星都似藏着一颗碎裂的星辰,闪烁着璀璨的光。“流影·断月!”她清叱一声,声音清亮却带着决绝,人随剑走,整个身形化作一道耀眼的银色流光。借着巨斧劈下的刹那间隙,她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斧刃下方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隙中惊险钻过——这一剑凝聚了她全部的精气神,快得连空气都被撕开一道口子,发出尖锐的啸声,仿佛要将天地都劈开。
黑衣人瞳孔骤然紧缩,心中警铃大作,想要回斧格挡,却已来不及。他眼睁睁看着那抹银色剑刃刺破自己的护体灵力,带起一串妖艳的血花。“呃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山林,惊起无数飞鸟。他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岩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岩石都被震落数块。随即他滑落在地,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淌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他眼白翻起,气息奄奄地昏死过去,再也没了声息。
林妙妙收剑而立,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手臂仍在微微发麻——刚才那一剑几乎抽空了她三成灵力,虎口早已被震得渗出血丝,火辣辣地疼。但她脸上没有丝毫松懈,青霜剑斜指地面,剑尖仍在微微震颤,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方启中,周身战意丝毫不减,像一株迎风暴立的劲草。
方启中脸上的戏谑早已僵住,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扭曲成更深的阴鸷,像是被揉皱的纸。他盯着林妙妙的眼神如万年寒冰,透着刺骨的寒意,周身的空气都似被这股怒意冻结,连风都停了。“有点能耐,”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难怪敢在我面前嘴硬。”说罢,他亲自上前一步,元婴九重的恐怖威压如泰山压顶般轰然落下,地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周遭的树木都被压得弯下腰来,枝桠“咯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看来,得我亲自陪你玩玩了,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林妙妙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永不弯折的标枪。青霜剑的剑尖微微上扬,迎着那如山崩般的威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依旧死死握着剑柄,指腹深深嵌进粗糙的剑鞘。她知道,真正的生死较量,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