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我们回来了！”
走在前面的顾少虞书率先开了门，对着漆黑的门内，高声喊道，一边打开了玄关的灯。
啪的一声，灯光亮起，同时，一道控诉的骂骂咧咧响起。
“喵喵喵……”
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乐乐一边叨叨叨的，一边跑着向门口靠近。
项翛年只见一道黑影从面前闪过，然后一个猛子，像个火包弓单一样，朝自己扑过来。
手中一重，项翛年低头看过去，是乐乐抱着自己，挨挨蹭蹭的好不委屈。
“辛苦我们乐乐看家啦，我们回来了。”
项翛年调整手上的抱姿，拍着乐乐的软乎乎的小脑袋，柔声安慰道。
“哎哟，看这委屈的小模样，怎么这么可怜啊乐乐~”
看着乐乐的小模样，“没有心”的顾少虞，隔着安安，口头逗弄着乐乐。
“……喵嗷！喵喵……”
给孩子急的，恨不得要说人话了。
“好了，你少说点。”
睡眠被打断，再加上带安安看病这一路上的种种，顾凌晏脑子开始一抽一抽的胀痛，他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躺下来，把发胀的大脑，扔进枕头。
于是，他开口制止顾少虞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早点睡，哈~啊~”
困顿的顾少虞，抱着眼皮子一眨一眨，毛乎乎的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安安，打着哈欠，抬步就往楼上走去，没再管身后的两人一猫。
“你也早点睡吧。”
顾凌晏揉捏着发紧的额角，向项翛年丢下这一句话后就惜字如金，不再多说，抬脚往楼上走去。
看着顾凌晏疲惫的神色，项翛年本来也不想再耽搁人家休息了。
但注视着顾凌晏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项翛年莫名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好像现在不叫住他……
“顾先生。”
顾凌晏脚步一顿，在楼梯上停稳，而后微微侧身，眼神无声询问着项翛年“还有什么事？”
啊，这……
短暂做出决定的瞬间。
但完全没有考虑过叫住人之后该说些什么的项翛年：“……”
“那个，这个，那，顾先生……”
语气踌躇着，在飞速组织言语的大脑，宕机了。
顾凌晏看着项翛年张着嘴，但又说不出话来，无声叹了一口气后，转过身，面对着项翛年，耐心道：“不着急，你慢慢说。”
项翛年捏着乐乐的爪子，下巴无意识地蹭了蹭乐乐的暖呼呼小脑袋，鼻尖嗅到乐乐蓬松毛发的香味，紧张的心情，也跟着逐渐平静了下来。
终于，项翛年想到自己该说什么了。
她从毛绒中，抬起眸子，直视着顾凌晏的双眼，一字一句，坚定道：
“谢谢你，顾先生。”
今日种种的所有，无论是早上的许可，还是晚饭时的开解，更有刚才，在充满着恐慌与无措的黑夜中，为她开启的门，倾泻的暖光，还有向她伸出的援手。
她身上的这件白大褂也是，所有的所有，项翛年有很多想说的，但汇聚到嘴边的，却只有“谢谢你”这单薄的三个字。
很奇妙，像是有心灵感应，顾凌晏对项翛年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暗语，心知肚明。
他知道她掩藏在“谢谢你”三个字之下的，更深的情感，是什么。
感激、欣喜、崇敬、对坦白的不适应和无措……
这么多正面的情绪中，却独缺，顾凌晏真正想要的某一种渴求。
所以，顾凌晏的心情，依旧是，莫名的恼火。
可他偏偏，又不知道，该从项翛年的身上，攫取什么样的养分，才能止住他这来历不明的愤懑。
他只能简单给予一声礼貌的下意识回应：
“嗯。”
但项翛年听了，感受到顾凌晏懂得自己在感谢什么，感受到他对自己言语的透彻，仿佛得到了什么莫大的嘉奖，正向的反馈，忐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毫无芥蒂的坦然笑容。
如雨后初霁，灿烂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乌云层，向下方，顾凌晏晦涩的土壤中，注入鲜活的能量，让贫瘠的土地上，萌发出一小颗一小颗嫩绿的幼苗，近乎贪婪的，汲取这份温暖的光亮。
项翛年在得到顾凌晏的回应之后，就满足地走回了房间。
“咔哒。”
房门关上之后，只留下顾凌晏一个人，在这漆黑不见光的楼道。
窗外，黝黑的天空边缘，已经弥漫上一抹清亮的属于白日的蓝光，天边闪耀的繁星依旧，还未曾褪去，一闪一闪的，宛如某种飘忽不定的蓄念。
顾凌晏撑在栏杆上，卸去力道一般，懒散地转头，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颚线。
他望向屋外逐渐变化的天空，良久之后，指节分明的大手，抚上额头，似是终于对什么低头，从喉间流露出一声服输的自嘲叹息。
“哈……”
要命啊……
真是狡猾。
而项翛年，回到房间后，在这个短暂几天时间内，只属于自己的安全空间，靠着墙，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这还是第一次，在她没有明说的情况下，在不需要向人剖析内心的情况下，在不需要向人用一长串词句来解释说明的情况下，对方就明白了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就是……找到知音的感觉吗？
……
“原来只需要一个眼神的对话，这么便利，也是这么的，这么的……”
从内心深处油然升起的，让人心生欢喜的感动。
很好。
项翛年在偏离爱情的轨道上，暂时是，越走越远了。
原谅她，从出生开始就被驯化成家长眼中的乖乖女，老师眼中的好好学生，完全也没有人教导项翛年有关情爱的知识。
她能活成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已经是不容易了。
唯一一点值得庆幸的是，方才，项翛年在畜牧站里的胡思乱想，连带着对顾凌晏的迁怒和抗拒，都淡了许多，大概睡一觉就能全部消化干净。
不幸中的万幸。
“果然是错觉。”
她的知音，怎么会像那些无脑蛤蟆一样呢！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总而言之，放下心来的项翛年，这一晚，睡得很香。
全然不知外面楼梯上，还有个人，被她搅得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