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秋雨连绵,渭水两岸被厚厚的乌云压得透不过气。潼关一战刚落,赵云飞率军驻于咸阳以西,军营中泥泞遍地,士卒披着湿甲练兵,偶尔有一阵笑声,却都掺着疲惫。
赵云飞立于营门前,披着半旧的斗篷,任细雨打在脸上。李靖撑伞走来,低声道:“主公,探子回报,李渊已攻克霍邑、占据太原,声势极盛,关中诸郡已有不少豪强暗中归附。”
“呵,李渊这老狐狸终于出窝了。”赵云飞淡淡一笑,手指在伞柄上敲了敲,“这场戏,他演得比我想的还稳。”
刘弘也凑上前:“主公,若李渊真要南下取关中,我们是挡,还是投?”
“挡?”赵云飞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像铁打的,“咱们现在不过两万残兵,刚和李密硬干完一场,粮草都还没补齐。挡李渊?那是找死。”
“那便投?”李靖皱眉。
赵云飞的目光落在远处雨雾笼罩的渭水上,淡淡道:“投,也得看他是不是愿意接。”
帐中一片沉默。雨点敲在伞面上,啪嗒作响。
赵云飞转身进帐,取下湿斗篷挂在一旁,坐下后才笑了笑:“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歇几日。告诉他们,下一仗,可能是决定命运的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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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风停雨歇。赵云飞率数十骑,往北而行。沿途村庄荒废,野狗成群。
行至渭水渡口,一名瘦削文士正带着几名护卫候在那里。见赵云飞一行到来,连忙上前拱手:“在下王通,奉唐公之命,特来迎赵将军。”
“唐公?”赵云飞笑意一闪,“李渊果真自称唐了?”
王通神情恭敬:“太原起兵,以国号为旗,自称‘唐公’,以顺天命讨暴隋。公之英名,主上久闻。”
赵云飞呵了一声:“主上?呵,这‘主上’二字,喊得挺熟。”
王通尴尬一笑,不敢多言。
李靖凑近小声道:“主公,李渊这一步走得极巧。国号未明,却已自立。若他真能进长安,便是天命所在。”
赵云飞点头:“是啊,天命这玩意儿,往往是刀在谁手里,谁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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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赵云飞抵达蒲津。李渊军营气势恢宏,红旗漫天,士卒操练声震云霄。李渊坐于大帐之中,笑容慈和,却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威势。
“赵将军,”李渊起身迎接,“潼关一战,闻君以寡敌众,大破李密,实为奇才。李某老眼昏花,得见将军,幸何如之。”
赵云飞上前一揖,笑道:“唐公言重了,末将不过侥幸。”
李渊摆手:“将军莫谦。如今大隋气数将尽,天下群雄并起。若有志之士共襄义举,此天命也。”
“天命?”赵云飞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渊,“唐公信天命?”
李渊神情不变,缓缓道:“信,也不信。”
赵云飞挑眉:“这话有意思。”
李渊背负双手,目光深远:“天命不过是成王之辞。成则曰天命在我,败则曰天不佑我。世上无天命,唯人心耳。”
赵云飞心中一震,暗想:“此人确非凡俗。”
他拱手笑道:“唐公此言,赵某佩服。但若天下之势,真如唐公所料,那赵某该扮什么角色?”
李渊看了他良久,才缓缓道:“朕——不,李某需一人镇关中、抚百姓、护后路。若能安关中,则天下自可定。”
赵云飞看着他,忽然一笑:“唐公此意,是让我守家而不争功?”
李渊也笑:“将军若真安得关中,功在社稷,又何愁功名不显?”
两人对视片刻,赵云飞忽然笑出声:“唐公好棋。那我便接下这一子。”
李渊眸光微动:“此言当真?”
“当真。”赵云飞起身,抱拳,“不过赵某有一言——我只认事,不认姓。谁能让百姓不再饿死,我便替谁卖命。”
帐内一片寂静。李渊缓缓点头:“好个赵云飞。”
李建成与李世民坐在旁侧,神色各异。李建成淡淡一笑:“父亲得此人,唐兴可期。”
李世民却皱眉,低声对长孙顺德道:“此人笑里藏刀,未必甘居人下。”
赵云飞似有所觉,回头冲他笑了笑,那笑中竟带着几分挑衅。李世民心头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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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赵云飞率军回咸阳整编。李渊命他为“关中行军总监”,实则是半个都督,镇抚整个渭北地区。
营中将士皆大喜。刘弘问:“主公,此番归附唐公,算是投靠了?”
赵云飞正写文书,头也不抬:“投靠?我只是在下注。李密、李渊、窦建德、王世充……这天下,最后只会剩一个。咱们要做的,是别被淘汰太早。”
李靖若有所思地道:“主公此言,颇似赌徒。”
赵云飞抬头,笑道:“可赌徒若赢了,就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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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长安传来急报——隋炀帝驾崩于江都,宇文化及弑君自立,天下震动。
军中哗然。赵云飞听完后,长久无言。
李靖叹道:“隋亡矣。”
赵云飞淡淡道:“亡得太早,李渊恐怕乐坏了。”
当夜,他独坐营帐,看着烛火,喃喃道:“宇文化及啊宇文化及……你一刀下去,不光杀了隋炀帝,还给了所有人名正言顺的理由。”
——
几日后,李渊大军自关中出发,号称奉“杨侗之诏”,入主长安。赵云飞奉命断后,率两万驻守咸阳。
可当他正部署防线时,一封密信自长安而来。
刘弘取来呈上:“主公,是唐公密函。”
赵云飞展开,信上寥寥几行:
“关中有变,秦川潜动。若有异兆,速护渭北,待我号令。”
赵云飞眉头轻蹙,目光渐冷:“关中有变?是李建成的手,还是李世民的棋?”
李靖闻言脸色一变:“主公,您是说——唐内部生隙?”
赵云飞叹了口气:“兄弟相争,自古皆然。只是——若真动了刀,关中可就要乱了。”
他起身披甲,神情平静:“传令——全军戒备。若有不明兵马入渭北,一律先斩后报。”
刘弘急道:“主公,若真是唐军怎么办?”
赵云飞淡淡一笑:“那就更得斩干净。我们活着,不靠忠义,靠脑子。”
帐外的风呼啸着卷起尘土,夜色沉沉,仿佛有一场新的风暴正悄然逼近。
赵云飞抬头望天,喃喃道:“李渊啊李渊,你的家,还没稳呢。”
远处,一支无旗的骑军正悄然越过渭水,黑影中,有一面小小的红缨,在夜色中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