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待我很好。你知道，没有程家，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听到沈清魄的话，叶景澜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命运，可真是变幻不定。
当年沈清魄父母出了车祸，叶景澜和俞丹都是在孤儿院认识的沈清魄。
如果不是后面沈清魄去了程家，得到了程家的培养，沈清魄也不可能那么快地接触到一个上层的圈子。
同样，他和俞丹的命运也不会被间接改变。
“其实……我还以为你会和程漾在一起……毕竟程家是真正认同你的能力的。”叶景澜说话的时候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周围，他可不能让季茴听见了。
沈清魄却反应平淡，“我们不合适。”
他们两个都是宁愿封闭内心也不愿意主动踏出一步的人。
而且……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只是主动踏出一步也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远远需要更多。
“……你可真是坦然，”叶景澜不得不佩服，“不过你确定季茴也是这样想的？”
闻言，沈清魄轻轻皱起了眉，但他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季茴和程漾那张被抓拍的照片。
尽管他知道那是其他人随便拍的，但他就是记到了现在。也是因为那张照片，让他更加意识到他不能接受季茴和其他人在一起的可能。
行吧。叶景澜算是发现了，就不能提和季茴有关的事情，否则沈清魄动不动就会出神。
在走廊上待了好一段时间的季茴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就回到了沈清魄他们这里。
叶景澜再次悄声看了眼季茴，的确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身上自带一种亲切温暖，看得出来很喜欢笑，也不知道是习惯还是真的觉得周围一切都很美好。
不过叶景澜又想起刚刚沈清魄介绍时他的紧张，那紧张的样子也特别鲜活。跟喜怒不形于色，生性内敛沉默的沈清魄还真是两个极端。
所以，因为相处舒适，不累，沈清魄才和季茴在一起的吗？
这个念头在叶景澜脑海里晃了一圈，他觉得有道理，却又觉得不尽然。
首先世界上的人这么多，为什么沈清魄只觉得和季茴相处舒适呢？
叶景澜想到这，嘴角不由上扬起一个弧度。
他对季茴的印象没有太深刻，只是觉得看着挺好但也就那样，但没什么坏印象也是肯定的。
中规中矩？
他能理解季茴可以让人喜欢，但并不能理解沈清魄为什么会很在意他。
就算长得好，让人觉得温暖又怎样。只是这，就凭这，就让沈清魄喜欢？
季茴感觉到叶景澜似乎在打量自己，虽然这并不奇怪，但他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心。
虽然说他喜欢的是沈清魄不是沈清魄的朋友，但要是能留个好印象肯定是最好的，就算留不了，他当然也不会特别放在心上。
不过叶景澜倒是那种看似好商量实则慢条斯理地在心中度量着什么的人。
这给季茴带来一种功利性打量的感觉。不过想起他是星耀的老板，也是记忆里那个获得举足轻重地位的商界人士，季茴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反倒……季茴不由看向沈清魄。
他在沈清魄身上很难看到这种感觉。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沈清魄轻轻地看他一眼，眼中神情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季茴轻轻摇头，对他笑了下收回视线。
吃完饭后，季茴和沈清魄先送叶景澜上车。
叶景澜往前开了会儿，忽然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季茴把沈清魄揽入怀中，一边笑着还一边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看沈清魄的样子，完全是习惯了，神情中也没有半点不悦的样子。
叶景澜一怔后收回视线，脸上颇为无奈的笑了。沈清魄，还真是被那个季茴给吃得死死的。
季茴并不知道叶景澜看到了，他在亲吻完沈清魄的额头后也带着沈清魄上车回到酒店。
又过了两天，季茴打算带沈清魄回S市。距离新年快到了，他希望沈清魄能提前回S市，这样也好在去程家前有个准备。
得知季茴的打算，沈清魄有些怔然，“……我一向都是除夕那天再回去的。”
“为什么？”季茴把他抱在怀里轻声问。
不过季茴问出后又想了想，就算有程漾这个熟悉的同龄人在，以沈清魄这清冷的性格，怕是依然很难表露亲近。
他之所以不想沈清魄那么快和他爸妈见面也是这个原因，应付人际关系对沈清魄来说是一门很难的课程。
在季茴思考的时候，沈清魄也在回忆程父程母还有他在程家的记忆。
程母是个善良的女人，否则也不会身体力行地做慈善，还把他从孤儿院领养了回来。
程父虽然性情严肃不善于表达，但对他也是关心的，甚至信任他把程家的一部分生意交给他处理。
至于程漾，性格好又总是主动带着他融入圈子，对他的照顾不少。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我……感到不安。”
他始终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如果有一天，他们对他的好，都消失了……沈清魄到底不敢全心投入，他始终有意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段无形的距离把程家和他分隔在两端。
季茴静静听着，忽然轻声开口:“……可是，我和你也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你也是怕我有一天会离开吗？”
季茴的话让房间忽然落针可闻，一瞬间似乎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无限放大。
季茴静静等着，终于，他听到了沈清魄的承认。
“……是。”
又是一阵静默，季茴不由紧锢住了怀中的沈清魄，忽然听到他再次开口:“可是，我没有办法了……”
就算理智上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他却做不到远离。
“我害怕，但更想亲近。”沈清魄转头与季茴对视，清澈又坦诚的目光让季茴心尖一颤。
缓了好久，季茴才哑着嗓音开口:“……我怎么可能离开你。”
季茴清楚这是绝无可能的。
他缓缓收紧怀抱，轻声道:“……明明是我更不想你离开。”
“我之前也许想过既然你过不去心里的坎，那我们就各自分开，这样或许你会过得不错，因为你说过不需要爱情……”
沈清魄的眼神在颤抖，下意识抓紧了季茴的手腕，“不是的……”
季茴感受到刺痛，不由笑了下，“那只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不可能了。”
他越来越能感受到沈清魄对他的在意，那种超乎寻常的在意。
那是属于沈清魄的，笨拙的爱意。
他也不知道这个傻瓜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但他的确已经无比心疼了，舍不得放开。
不管沈清魄意不意识到爱他，爱沈清魄这件事都是他自己的事。
“我舍不得离开的，清魄……”季茴把头搁在沈清魄肩侧，轻声呢喃:“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爱？
沈清魄怔然无言，最后贴上了季茴的唇。
他已经尽量不想那些害怕恐惧，他只想珍惜和季茴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反正当下，季茴的眼里只有他。
季茴还是提前带着沈清魄回到了S市，就算沈清魄还是习惯了除夕那天再回去，他也是想让他能够不那么匆忙。
到了S市后，两人先回了不寻山。
回到熟悉的地方，季茴明显发现沈清魄放松了许多。
也是，就算酒店舒适，哪里又能够和家相比呢？
季茴抱着沈清魄的腰，把脑袋搁在他肩上看着雪。在沈清魄把茶递到他面前时他避开了，“不要了。”
这茶太苦了，刚刚他只是好奇才喝了口沈清魄的。
沈清魄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轻轻喝了口。
看着沈清魄喝茶时的优雅从容，季茴又生起了想要品尝的念头。
不，那不好喝。季茴连忙打消心里的念头。
和不寻山相连的山峰上已经覆盖上了皑皑白雪，现在也正是落雪的时候，那些雪飘飘扬扬像是下了场小雨一样往白雪上落。
季茴也是感到奇怪，在b市的那几天，他都没看到雪。可一回到S市，这里的雪下个不停。
看着沈清魄把茶杯放下，季茴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去吻他的唇。他品尝到了熟悉的苦涩，那肯定是刚刚那杯茶的。
可是就算品尝到了苦，季茴也不舍得放开，他继续探索着品尝着，忽然间就感受到了一种让他更加想要索取的甘甜。
过了许久，季茴才喘着气离开，但依然紧紧贴着沈清魄。
他有点喜欢上刚刚的那杯茶了。
下午的时候，季茴在厚实的毛毯上醒来，就发现沈清魄在练字。他是在用毛笔书写，那粗看并不出奇但离近了看，才发现每个字都体现着清峻又平和的韵味。
季茴不想打扰，但沈清魄已经停下了笔，他这才开口:“这是你的爱好吗？”
沈清魄的眼神从书写的字迹上移开，缓声道:“只是为了平心静气。”
他一个人待在山上的时候，总会做些什么。练字又或者阅读，又或者其他一些不需要别人相伴就能完成的事情，无疑是比较好的选择。
“平心静气？”季茴走到他身边，语气带着好奇:“你还需要这个呢？”
他觉得沈清魄整个人已经够静了，结果没想到他还会主动追求更平静。
“你要试试吗？”沈清魄注意到季茴停留在毛笔上的眼神，轻声询问。
“我不……”季茴下意识想要拒绝。他之前上过课，但半点没有天赋。只是现在他刚开口就留意到了沈清魄，尽管沈清魄的语气中不带半点情绪，就算是季茴拒绝了他应该也不会表现出什么。
但是……季茴偏偏犹豫了。
“……我恐怕不行，我一点也不平静。”其实换个词“浮躁”来说更加合适，只是季茴在沈清魄面前还是选择了给自己美化。
沈清魄轻声笑了下，不等季茴回神，他的手就被沈清魄给放了只毛笔，沈清魄还在给他调整握笔的手势。
沈清魄的身体覆在季茴身后，语调清扬低缓，“你看……”
等季茴回过神来的时候，笔下一个由沈清魄操控带动的“茴”字就静静地出现在他面前。
季茴怔了好久，半晌才开口:“快在旁边写个‘清’字。”
“清茴”两个字，看着就很好。
沈清魄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低声笑了下，只是道:“你来。”
季茴:“……”
怎么可能？他写的能看吗？？
只是季茴发现，沈清魄看起来是认真的，而且他的手也依然覆在自己的手上面。
好像他不写，沈清魄就不放一样。
“……”沉默了很久，季茴终于小心翼翼地提笔，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在“茴”字旁边落下一笔。
刚落下笔，季茴就觉得不对了，他立即就想停，但沈清魄在耳边轻声道了“继续”两个字。
没办法，季茴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写，等他写完，不，都根本用不着写完，他就知道这个“清”字会丑的有多离谱了。
看着自己那个歪歪扭扭站在“茴”字旁边的“清”字，季茴忽然就好想把整张纸都给吃了。
感觉到沈清魄在耳边呼出的气流和一点闷闷的笑意，季茴就更想把这个念头付诸实践了。
可惜的是，沈清魄先一步把那张纸给收了起来，季茴只好郁闷的放弃。
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除夕将近，又到了两人要分开的时候。
沈清魄去程家那天，季茴也到了程家门口。
“你放心，我到了会给你发消息的，而且手机上我们也可以继续联系。”季茴抱着沈清魄的腰，温声在他耳边劝慰。
沈清魄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住他的衣角。
山上来送人的司机偶然瞥到这一幕，立即又把视线给缩回来。
季茴最后无奈地亲了亲沈清魄的唇角，这才看着沈清魄走进大门。
看了会儿后，季茴上车去往高铁站。
没办法，相隔两端总是免不了分离。
司机偷偷从后视镜看季茴一眼，发现他一直在看着窗外出神。
其实司机不能理解，两人平时都是一个学校的，一年到头相处那么久，怎么还会少这么一两个月的时间呢？
这样折腾来去，两人不觉得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