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手感热乎，江雁三人一鼓作气抄出五张纸架在堂里阴晾，等次日天好时又挪到院中晾晒。
二道纸并不如原纸那般光滑，纸张偏薄偏软，颜色也是相对暗黄，但他们用炭笔记录影响微不可计。
春英看着成品控制不住嘴角微扬，心中默默计算起将纸裁切后能顶多久的用量。
赵妞的事情告一段落，江雁的工作量终于降低到她的理想范围。
虽然春英又将田九外出探听所得的荣成县近况也交给江雁成文，但这并不费什么时间，江雁通常还能一心二用，边写边感叹荣成县的风平浪静。
时间飞逝，转眼江雁就在春英手下干活干满一月。
这一个月里，为了应对左邻右舍对他们日常生活的打探和好意指导，也为了食物更加富足，他们又在租住的院子里垦出一小块菜地，还去了一趟东山村将江雁寄养的两只母鸡抱了过来。
春英透过窗隙看到站在院门外探头探脑的小子，不知第几次叹气道：“我真的后悔选这里了。”
春英刚入行时，教导她的人曾说过“大隐隐于市”，等她受训完成外出做任务，联络据点和联络人确实皆隐匿于民间。怎么轮到她来实操时就不管用了呢？
这份苦恼瞒不住江雁，为此她提议过提前结束赁期然后换一处偏僻的宅子。“隐于市“不行那就退一步“隐于野”，不过春英暂时没有采纳。
虽不知春英究竟有什么难言的考量，但江雁此时坐在长椅上半翘起二郎腿同她商量：“我们村捎信来说今年天热得早，麦收时间会比去年提前几日。算着日子，我想后日就请假回去呆个五六日。”
可能北晋全境四月中下旬以来都忙于农事，江雁后面的活计是越来越清闲，既没有需要让主家留意的荣成县动向，也没有送来需要他们配合处理的事项。
江雁每天吃好睡好，还有田九定期进行荣成县八卦播报放松心理，整个人的气色比来时好上几分。
春英开心轻松之余却满心焦虑，万一主家觉得她做得不好打算将她撤职怎么办？对比着每天只顾傻乐的江雁又平添几分焦虑，因此江雁想回村也不阻拦。
只是春英同意归同意，心中也不放心。她道：“你不会回去就下地割麦使劲造作，等回来干活时却精力不济倒下吧？”
“那绝对不会。”江雁信誓旦旦，“我雇工了，回去顶多搭把手帮大家脱粒晒麦摇风谷车。”
春英：……这些活就不累人吗？
……
江雁清楚的记得那是建安三年五月十四日，在东山村一再逗留的她被春英紧急召回，从此悠长的假期再与她无缘。尽管她当时回住处被一大箱资料糊眼时，尚未意识到这一点。
江雁取出一卷竹册囫囵看上小半，疑惑不解，“这……我们的活？”与他们的最初职责范围差了有五万四千里吧。
春英点点头，她也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这么快就成真了，还好没撤掉她的小管事之职。
她给江雁解释说：“应主家的要求，我们的职责有所调整。”
“怎么调整？”
“当块黄泥砖，哪里需要往哪搬。”春英用江雁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精准概括。
黄泥砖就任的第一个十天，春英和江雁将一箱子资料全部翻看完，按要求摘出并汇整“甲方”所需。
黄泥砖就任的第二个十天，田九再次赶起驴车载着春英和江雁在荣成县大街小巷乱串，然后又往县城外的各村庄和近处山沟跑，期间伏府派来两位护卫寸步不离。
江雁一言不发坐在板车上，虽然她猜出两家关系不错，但有必要这么明晃晃的往来吗？她是该恍然大悟还是该做睁眼瞎？
黄泥砖就任的第二十三天，体能殆尽将将恢复少许的江雁被送进伏府的某处小院，桌上是一张十分粗糙还有污损的荣成县旧制舆图以及一沓她也不知道叫不叫宣纸的薄透软纸，右手则被强塞进一支炭笔。
江雁看着满脸信任的春英，再看向另一位应是前来监工的伏府不知名人士，异常无奈道：“我不会舆图修复，你们找错人了。”
“你不是记性好过目不忘？”那位不知名人士开口指导，“你就把这些天走过的所有地方比对着舆图，缺什么补什么。”
这消息又是打哪儿知道的？江雁眉头一跳，她不记得自己对外宣扬过，就是东山村还有许多人坚信她在吹牛皮呢。
“记性好和会作图是两回事，我毫无绘画天赋，手还抖。”
不知名人士微瞪了江雁一眼，将舆图收好然后道：“等着，我去叫人过来。”
确认人已经走远，江雁立刻看向春英：“我现在退出回老家，应该可以吧？”
“你说呢？”春英神情严肃。
江雁背部垮了下来，整个人不顾形象趴倒在桌面：“被坑惨了，怎么会找我来画舆图呢？到底哪个脑子没发育完全想出这个馊主意的。”
这可是古代舆图啊，就凭她粗粗扫过一眼见到的详细情况，还是需要保密的那个级别。
就这么大剌剌放在她这“过目不忘”的外人眼前，还有“离职”自由吗？
江雁悔恨道：“之前逛遍荣成县内外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就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春英一时没有对上江雁的想法，只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主子与伏家关系不错，不会因为你看了舆图就灭口的，更何况这次也是他们主动提出借你一用。”
江雁弹起腰板：“借我？”
平时借用或交换一些基础信息就算了，现在还能直接借人用！！！！
江雁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姐，我的春英姐，你还记得我们是干什么的吗？为什么能有这么离谱的操作，让人心害怕到发慌啊……”
春英却觉得江雁有些大惊小怪，“又不是第一次借人，当时就借了我去看顾伏女郎啊。”
江雁：……难道不是潜伏进去当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