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聊这个了。
志明哥，真心感谢你当初拉我一把，让我脱离困境，还帮我开了电影公司，又促成我和东星合作做生意。
可这一走，我恐怕是回不来了。
电影公司的股份，我给您留着，手写了一份转让协议，就放在办公室抽屉里。
至于和东星的合作，我看就算了吧。
没了骆老大和我，这摊子还真没人能镇得住。
五千多个矮骡子，难免有人会出乱子，到时候反而会连累您……”
张耀东从未像今天这般啰嗦，说话和交代遗嘱差不多。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我还有个妹妹，她现在寄养在亲戚家里。
她还小，什么都不懂，需要人照顾。”
“她的资料都放在那个抽屉里了，志明哥，您一定要收好。
如果有机会，麻烦您每月给她寄几百块钱，让她能过得好一些。
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兄弟我感激不尽啊！”
涂志明没有回应他的话，反而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去找独眼黄，干掉他，替我老大报仇。”张耀东斩钉截铁地说道。
屋里的几个警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眼睛紧紧盯着涂志明手里的电话机。
涂志明语气中透着恼怒，“妈的，骆炳润是你老大，我就不是你老大了吗？
他死了你要报仇，我在你身上付出这么多，谁来找我报恩？
还想让我帮你养妹妹，你倒是想得挺美！
说你蠢你还真蠢！
你能一眼看出是独眼黄在栽赃，那这事就绝不可能是他干的。
他是东星的白纸扇，就这点水平？
还有你，别动不动就要干掉谁，你现在是老板，不是矮骡子了！”
他语气一转，淡淡说道：“刚才我们说的话，警察全都听见了。
我一直开着免提，黄贵发警司就在我旁边。”
张耀东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志明哥，你出卖我？”
“出卖你个屁！人不是你杀的，你怕什么？”
“枪是我的，人也是我的人，警察不会信的。”
“警察里也有明白人。
要是他们真冤枉你，我请全港岛最好的律师替你打官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听筒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却没有任何话语。
涂志明语气坚决：“耀东，现在我命令你，半小时内赶到我别墅，向黄贵发警司说明情况。”
“好！”
略作沉默后，张耀东应声道。
不到半小时，张耀东便赶到了涂志明的家中。
会客厅内气氛凝重。
黄贵发对张耀东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先生，鉴于你是主动前来配合调查，我们暂不采取强制措施。
请你详细说明一下关于手枪和枪手的情况。”
张耀东深吸一口气，说道：“手枪是我用来防身的，平时就放在办公室抽屉里，偶尔出门办事才会带上。
枪手叫阿强，是我的发小，身手很好，一直跟着我做事。
今天早上电影院开工，他趁我拍戏的时候偷走了枪。
不知怎么就知道了骆老大的行踪，直接对他下了手。”
黄贵发追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线索？”
“我不确定，但我猜测他是被人胁迫的。
阿强有两个绝对不能碰的软肋——
一个是他的女友阿霞，另一个是把他从小带大的奶奶。
我怀疑有人绑架了她们中的某一个。”
涂志明插话问道：“所以你怀疑是独眼黄在背后指使？”
“原本骆老大退位后，最有可能接替的就是独眼黄。
但现在社团转型做正行，需要一个没有污点的接班人，我就成了最佳人选。
加上我是骆老大一手提拔的，骆老大也更信任我。
我推测独眼黄是为了上位，才设下这个局来栽赃给我。”
听完张耀东的叙述，黄贵发站起身来说道：“涂先生、张先生，感谢二位的配合。
张先生，请你这段时间务必注意安全，我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
张耀东有些意外：“您不逮捕我吗？”
“暂时不需要，”黄贵发语气肯定，“我们相信你刚才所说的都是实话。”
说完，他带着几名警察离开了会客厅。
涂志明带着张耀东将几名警察送出大门，重新回到会客厅。
半晌，张耀东长舒了一口气，对涂志明说道：“志明哥，直到今天我才感受到了转做正行的好处。”
“什么好处？”
“说出来的话，总算有人相信了。”
涂志明笑了起来：“以前没人信吗？”
“如果是以前，今天我肯定会被带走。
咱俩的那通电话会被认为是唱双簧，我后来说明情况的话会被认作逃避责任。”
…………
警车行驶在蜿蜒的山道上。
一名警察问道：“黄sir，怎么不把张耀东抓回来？”
“这是港岛首富的家里，人家愿意配合你调查，还给你咖啡喝，你好意思在他家里抓人吗？”
“可要现在不抓，张耀东跑了怎么办？”
“跑什么？不是人家干的，刚才那通电话已经足够洗清嫌疑了。”
“万一那通电话是他俩串通好的呢？”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人家几百亿的资产，需要搞这一套吗？
要是张耀东真杀了人，人家帮他保命的手法就不下十种。”
“十种？”
“可以花钱找人顶罪，可以花钱买通骆老大的家人不追究，可以找大律师打官司脱罪，可以跟女王或者港督申请特赦，可以送往大陆，可以帮忙买其他国家户籍……”
黄贵发一条一条地数着。
其他两个警察如听评书，感觉世界观在崩塌。
“有钱人杀了人不用偿命吗？有钱就可以有特权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一个警察正义感爆棚，愤愤不平的发出了一连串问话。
黄贵发脸像木头：“理论上有钱人还真就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我们要尊重像涂生这样的，有了钱依旧在遵守法律、坚守正道的人。
贫穷时能够坚守的人值得尊重，富贵时能坚守的人更加值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