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施低下头，沉吟了好一会后，这才没有任何情绪的默默道。
“我...母亲去世了，父亲娶了后母，又生了弟弟...然后我就被赶出了家...然后得到了亲朋的接济，然后...把我举荐到您这里当差了...”
她连用了三个然后，范春点点头。
“哦，哦...”
默默应了一声，随即缓缓回过了头。
这下气氛彻底僵硬下来了...
“其实...”
不知过了多久，范春忽的轻扬起嘴角，眉宇间的神色像是悲又像是喜，语气却是无悲无喜，默默喃喃道。
“我倒是觉得，故去的亲人并不是死去了，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我们...”
他想起好多年前孤儿院的阿姨对他说的，朝着莫施轻声到。
“哎？”
莫施抬起头看向范春，范春视线轻抬，沉吟片刻，随即看向她笑道。
“所以，小施你要更加的开心，更加的有干劲，好让天上的母亲看了高兴不是嘛！”
他笑着朝上指了指，或许是搁在他与莫施视线之间的镜片起了作用，范春看不到莫施的眼神，这才让他这次没有紧张。
那镜片同样让人看不见莫施眸中的神色，她只是默默的怔在那里，随即定定的点了点头。
“嗯！”
这篇翻过去之后，莫施告辞之前。
范春都已经送她快到了门口了，这才忽的想起了什么，脱口道。
“对了！”
“嗯？陛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听到背后范春的呼唤，莫施当即兴致冲冲的回过身应到。
双手握成拳置于胸前，一副干劲满满的模样，简直与之前那个唯唯诺诺连抬头看人都不敢的“小松鼠”判若两人。
“是这样的...”
见状，范春蹙着眉，带着好奇朝莫施探过头去，这一下，莫施握紧的拳头又渐渐的松开了，身体如同跟范春平行一般，不由得朝后面仰去，连带着脸颊都有些躲闪了。
好在，范春没探过去太多，停在了一个位置，手虚空扶了扶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镜框，带着十分好奇的神色开口道。
“你这个眼睛...有点新奇哦...”
他打量着对方的眼镜，终于问出了这个一开始就很好奇的事情。
毕竟她的这个不带镜架，靠绑带系在脑后的，如啤酒瓶底般厚的眼镜，着实让人不得不好奇啊。
感受到范春的视线在自己的眼镜上，不知怎的，一提到这个，莫施反倒来了精神，手指轻抬了两下脸上真实存在的镜框，不由得微微扬起嘴角，开口道。
“哦，哦...陛下是问这个啊，这个是我家祖传的...”
“祖传？”
范春一愣。
“这也能祖传！？”
“是，是的...”
不知是不是范春靠的太近的缘故，不知不觉，莫施变回了小松鼠的模样。
她接着道。
“这副眼镜的来历，据说是一个拂菻商人自南洋而来带到岭南的，然后又经荆汉商人之手带到了咱们这，再后来就被我外祖父买走了，然后留给了我母亲，母亲最后留给了我。”
“哦...”
范春点了点头。
“所以为了纪念你母亲，你就一直戴着它是吗？”
莫施默默点了点头。
“嘶...”
范春忽然想到了什么，蹙着眉琢磨了一阵，而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口道。
“那...哦！你是刚好从小就近视是吧？”
“啊不，不是的！我眼睛很好的！”
莫施连忙解释道。
“能戴上它，是，是我专门练出来的。”
“练，练得！？”
范春闻言大惊，忙道。
“你..你把自己练近视了啊！？”
“哦，不是不是！”
莫施连连摆手，又道。
“准确的来说，我是只练了一只眼睛...”
“嗯！？”
“我左眼练得适应了这副眼镜，右眼还是正常的，所以戴着眼镜时就睁左眼闭右眼，不戴眼镜就反过来，哪种情况都没问题！”
“哎呦我这！”
着实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范春又是一惊，随即默默的垂下了头。
他有些有气无力的看向莫施，想到此时此刻，在厚厚镜片遮挡下的她的双眸，应该也是一眼睁一眼闭的状态吧...
这会，他倒还真有些佩服这姑娘了...
莫施有些懵懵懂懂的看向范春，不知道为什么范春忽然这么看着自己。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时，范春忽然又开口道。
“这个...有个事...”
“您说！”
莫施点点头应到，还以为范春又有了什么吩咐。
只见，范春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躲闪有些不好意思，随即难为情的看向莫施缓声道。
“就是...你这个眼镜...方便借我看看吗...不方便就算了...”
他这样说着，看来的确对那副眼镜很是好奇。
莫施一怔，原本她本能的就想找借口拒绝。
但...或许是范春留给了她十分不错的印象，因而她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
‘妈妈...应该也会允许的吧！’
这样想着，她宛如下定决心般道。
“如果是陛下的话...可以的！”
“嗯？”
闻言范春一愣，感到这话貌似也有些不大对...
随即，他便看到视线边缘，莫施伸出袖口的手指有些怯生生的将她的眼镜递到了范春身前。
“哦，哦！”
范春连忙应了两声。
“真是...不好意思哈...”
他轻声说着，随即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
虽然现在的眼镜都是材质改良过的，摔不破的那种。
但范春还是经历过玻璃眼睛的时代的，他小时候所见的戴眼镜的同学小心翼翼保管自己眼睛的场面还都历历在目。
因而他想着多半莫施的眼镜也是比较脆弱的那种，再说了，即便摔不破，可这副眼镜对人家意义非凡，无论如何也应该认真对待不是。
他双手接过，随后在自己眼前比了比，透过镜片看去，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范春虽然也有些小近视，可这副眼镜的度数对他来说着实还是太高了些。
‘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练得...’
默默感叹了一句，心里对莫施更加佩服了。
蓦地，他忽然在视线边缘发现了什么。
他猛地一惊，连忙将眼镜放下，朝那个方向看去。
然后...范春便看到了，莫施那终于不加遮掩，清丽非凡、晶莹剔透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