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比较起来,吴王谋反一事,还当真算不得大事。
毕竟吴王的谋反行动在朝廷看来,是可控的,是一件单独的事件。
可枪支泛滥的问题,一旦形成规模,以大唐尚处于皇权不下乡的阶段,只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崔尧迟疑了一下,便建议道:“不如发布诏令,将军中条例扩大的民间。
明令禁止百姓私藏枪支,具体是由可以参考铠甲。
凡是私自持有枪支,并藏有弹药的情况下,可以按谋逆论处。”
“不妥,若是如此,岂不是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军中的火器流入民间?这会造成恐慌的。”
崔尧摇头:“瞒又能瞒多久?按照洛阳城搜捕出来的数量,想必整个大唐流出的枪支何止有一万支?
造成暴力事件是迟早的事情,恐怕现在已经发生了很多起了。
要么没有破获,要么被人为的捂住了消息。
我想我等在渭南县碰到的马伯谦等人绝对不是个例。”
李承乾有些烦躁:“我大唐并不禁绝民间武器,比如横刀、弓箭、长枪、马槊这些。
甚至自太祖伊始,朝廷一直在鼓励民间结社,各种格斗团体、弓箭社、相扑、角力一向是各地亲民官的政绩体现。
如果一纸禁令禁绝,会让百姓们摸不清朝廷的态度。”
“可火器不同,朝廷鼓励民间研习武艺自然是我大唐国策,可你何曾见过有哪位亲民官敢姑息民间自行组装床子弩的?”
“床子弩是攻城器械,自然不在个人武力范畴之中。”
崔尧仍是摇头:“某家单说一点,床子弩可以破甲,火器也能!火器可是能杀人的!”
“刀剑也可杀人!这条理由站不住。”
“不,不,不,寻常刀剑只有握在训练有素的武者手中,才能形成规模性的杀伤力。火器可不一样,便是妇孺经过简单训练,也能造成恶性惨案。”
“有道理,这么说,得严令禁止?”
“必须的。”
李承乾面露纠结,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说若是朝廷给民间开个口子……
朕的意思绝非明目张胆,而是设立一些名目,比如一些豪强一类的人,可以限量购买。
如此这般的话,对于国库的收入……
会不会有很大的改善?
当然,朕绝对不会然让民间枪支泛滥的,毕竟无恒产者无恒心,若是枪支落在盗匪、流民手里,自然会……“
崔尧很是严肃的盯着李承乾说道:“你就这般信任豪强?若论豪强,我世家自然是大唐一等一的豪强。
可我等入城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便是我崔氏一支房小辈都知道仗势欺人,你敢指望这等人有多强的道德观念?
若是手持刀剑,了不起也就是刺杀几名百姓,最多死伤几人。
可若是给他配给上军中最新的八发满弹的步枪,也不用多,就一个战斗基数的弹药,你信不信大街上能死一片人?”
“可读过圣贤书的人多少懂一些是非观念的。”
崔尧没好气的说道:“国库很缺钱吗?我这个户部尚书怎么不知道?”
“多一些储备总是好的。”
“指望道德的自我约束,呵,某家还当真不知陛下何时变得如此幼稚了。”
“可以辅以严刑峻法,如此呢?”
“亡羊补牢!绝不可取!莫不如一开始就扎好羊圈。”
“可羊圈现在已经漏了,跟筛子也差不多。”
“所以更要杀一儆百,查出军中的硕鼠,从严处置,以儆效尤,而不是将破了一个洞的羊圈再开一个光明正大的口子。”
李承乾奇怪的看着崔尧,说道:“你不是一直主张向番邦倾销火器吗?为何到了自家这里,便又显得如此过于谨慎?”
崔尧坐在门槛上说道:“你何曾见过我售卖过火枪这等小型火器?还是说你很希望底下的官吏在执法的时候遭遇黑枪?
枪支这种东西隐蔽性太强,而且这玩意只要用不坏,它就是随时都有可能流动的。
军中的火器案,就是这般!
若是不及时管控,万一流到了匪徒手中呢?
昨日麒麟卫的突击行动并不是没有伤亡的!可见火器便是在贼人手中,甚至妇孺手中,都是可以对精锐将士造成死伤的。
还记得先皇曾说过,大唐什么最重要吗?”
李承乾想了想,却似乎忘却了,便试探说道:“国富民强?”
崔尧摇头:“是稳定!稳定压倒一切!而放开民间拥枪的口子,便是最大的不稳定!”
李承乾想了想,还想辩驳,便听崔尧说道:“若是你在封禅泰山的时候,一伙强人隐在山里,给你来一下子呢?”
“他们疯了?刺王杀驾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假如你身中数枪,便是诛灭了贼人的九族,你便能活过来吗?更何况,将这个情况代入到吴王身上,你怎么诛他的九族?
你是要残杀宗室,逮捕某家的妻子,然后自裁吗?”
‘这……”李承乾一时犯了嘀咕。
随后便颓然说道:“可若是强行发布诏令,困难太多了。
旁的不说,侯君集该如何处置?
他可是手握二十万边军啊!万一他要割据一方呢?届时怕是烽烟又起。”
崔尧玩味地说道:“你便肯定,他若是当真要反,那二十万边军便会盲目地追随他?”
“你不能否定有这个可能!”
崔尧笑的很大声,甚至有些站不起来。
李承乾被他的笑声,勾起了一脸羞恼,厉声喝道:“你笑个屁!”
崔尧好容易止住了笑声,才道:“我的陛下啊,你莫要忘了,那二十万边军可是出自我大唐最重要的基石,那可是二十万良家子啊。”
李承乾不为所动,幽幽道:“我大唐于隋末起事,太祖最大的本钱也是三万良家子。”
“隋末的环境和如今能一样?那二十万良家子也是民不聊生,水深火热?还是说,你觉得侯君集有帝王之象?”
李承乾摇头:“朕只是想避免麻烦。”
“所以就要妥协?甚至为了这么一个人,不惜自圆其说,逼自己在错误的决策里自我安慰?”
“也不是,朕想替国库多赚些钱的心思,也是发自内心的。”
崔尧吃完手中包子,说道:“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种,陛下的这种路数是最不可取的,收益虽然大,可风险更大。”
“富贵险中求么。”
“可是,明明有更好的路子啊。”
“又要说你的那套说辞,倾销,倾销,你倒是倾销一个看看啊。”
“你看你又急,若不非陪着你玩什么封禅的游戏,某家早就带着船队周游世界了。”
“啊?你要亲自去?”
“对啊,总要亲自去看一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