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静月居,叶泠鸢正坐在主位上,看到叶初回来,眼中满是慈爱与心疼。“娘的乖女儿,你可算能回来了。”
叶初笑着走上前,“娘,女儿回来了,这些年让您担心了。”
叶泠鸢拉着叶初的手,仔细打量着,“瞧着倒是比上年好上不少。”
这时,林黛玉从叶初怀里探出头,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祖母”。
叶泠鸢笑着招手,“玉儿来祖母这儿来。”她知道自己女儿有同观里的师傅们习武识字,各类技能都有跟着学,可她小时候的模样实在是让她太过深刻了。
那会儿的她比之现在的黛玉还要危险,黛玉的身体慢慢的还能养,她那个若是养不好便会早夭。
因此,她现在哪怕是好了,她也将其看成易碎的娃娃看待。
叶初也不辩解,因为这种事是无解的,特别是她娘对她的滤镜那简直是有八百米那么厚了。
所以,叶初把林黛玉放到地上,让她自己朝着叶泠鸢走去,反正不过两步路的距离,她自己则是在一旁坐下。
贾敏刚刚跟着前面姑侄俩进来后,就去厨房盯着去了,小姑子的闺房用不着她这个嫂子看顾,自有她的婆婆看着人收拾。
等确定好中午的菜单后,她这才带着人来到静月居。
她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小姑子坐在另一边,她的女儿此时正在她祖母的怀里坐着,抱着一小块山药糕,小口小口的啃着,模样可爱极了。
贾敏笑着走上前,“娘,小妹,玉儿今日竟没有咳嗽!”她在看到女儿微微有些红润的小脸,有些惊喜的感叹了一下。
往日这个时候她的脸会因为连续的咳嗽,变得苍白且毫无血色,现在好像回一趟老宅,小姑子又回来了,连带着她家玉儿的状态都好了不少。
毕竟早间她还听到玉儿的咳嗽声,但奇迹的是,从她被小姑子抱怀里后便没再咳嗽过了。
叶泠鸢满脸笑意,“是啊,估计是今日的天气比较好的原因吧。”
叶初淡淡的微笑着道:“嫂嫂,若是放心,那就把玉儿留在家中一段时间吧,刚好给她调理调理身体。”
贾敏有些不舍的道:“玉儿自出生到现在还未离开过我身边,这...”
叶初语气平淡的道:“嫂嫂若是不愿就算了。”她从不劝人,听的进就听,听不进就算了。
总之这孩子无非就是再遭两年罪,等到她贾敏去了,她有的是手段给黛玉调理身体。
上首坐着的叶泠鸢冷眼看了贾敏一眼,随后又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发现她神色未变后,便继续逗弄怀里的黛玉。
正好这时,丫鬟来报,说饭菜已备好。
叶泠鸢起身,“囡囡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现在都饿了吧,咱们先去用膳。”
众人便起身朝着饭厅走去。饭桌上摆满了各式佳肴,叶初看着桌上荤素搭配的饭菜,以及扑鼻而来的饭菜香味,只觉得心里很是平静。
这是她很久没有感受过的人间烟火气,这种也就只有在人间才能感受得到。
四人来到饭厅,叶泠鸢在主位坐下,叶初和贾敏两人分别坐在她的左右两边,黛玉则是坐在叶初身边。
贾敏原是想让她挨着自己坐的,但先前她就已经拒绝过叶初一次了,因此她便没强制要求她坐过去。
叶初知道她作为荣国府大小姐,自有自己的骄傲,同时又有极深的掌控欲,这表现在,她身边跟的和照顾黛玉的仆从皆是她从荣国府带来的,她林家的家仆一个都没有。
好在她身边的人还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敢像在她们自己府上那般,奴做主主。
就是吧,想来她大哥府上的人,差不多都毒入骨髓了。虽然孩子最好是有母亲陪伴最好,但若是这个母亲的心中她的娘家人排在第一位,而作为她的孩子什么事都要让步的话,那这个母亲还不如没有。
就贾敏这一副毒入骨髓命不久矣的模样,还能将黛玉安全生下来,已经算是她命大了。
好在她大哥现在还不是巡盐使,没有被官场上的人盯上,还能抢救一番,但说实话贾敏她很是不想救,她给她的观感不是很好。
不是因为她刚刚拒绝她的事儿,而是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不喜欢,她这人很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让她不舒服的人,往后做的再好,都入不了她的眼和心。
叶初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特别是她突破上神后,她就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她爹告诉过她,任何时候,都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特别是 他们这种特殊的存在,更是要相信自己,否则若是一着不慎,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消散于天地间,永无轮回的可能。
贾敏身上散发着一种让她不适的气息,所以对于这个往后不会有什么太多交集的嫂子,她不会给予太多的关注。
在用膳过程中,叶初留意到贾敏总是不自觉地看向黛玉,眼神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淡漠。
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子女的,但若是有人经常在她耳边吹枕头风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小一个的黛玉对人的气息最是敏感的,因此她对于母亲的感情是复杂的,以往她或许想得到母亲的关心和关注,但现在她只想挨着这个让自己很舒服的姑姑。
饭后,黛玉被贾敏吩咐她的乳母将其带回去休息,她自己也同叶泠鸢和叶初二人道别回去休息了。
等到厅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后,叶泠鸢这才看向一旁淡然自若的女儿,关心的询问道:“囡囡可要回房休息?”
叶初摇了摇头,“娘,我想出去走走。”
叶泠鸢有些不放心,“囡囡,你才回来,身体可吃得消?”
叶初笑着安慰她,“娘,我现在好着呢。您若是累了就回房休息,不用管我,这是我家,我还能在自己家中受委屈了不是。”
叶泠鸢见她坚持,便不再阻拦,主要她还是想到她这些年在城外道观中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可能她一回家就被限制自由,“那你若是累了,就去休息,有什么事就唤丫鬟。”
叶初点头,而后催促她赶紧休息去,“知道了,娘您快去休息吧。”
叶泠鸢若是在原有的时间线中,在她爹这个身份的爹去世后没两年,也会跟着一起去了。
现在因着她的到来她多活了这么些年,现在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最多明年。
她现在已经六十来岁了,在这个普遍年龄都不长的古代,她能活到六十,已经算是长寿了。
寿终正寝,无病无灾无难的。总比病逝来得好。
叶初走出静月居,漫步在林府的花园中。
林府是很典型的苏州园林设计,庭院蜿蜒曲折,假山流水,绿树成荫,花香四溢,景色宜人。
她正走着,突然听到假山后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
叶初顺着哭声找去,发现竟是黛玉。她蹲下身,轻声问道:“玉儿,怎么哭了?”
黛玉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姑姑,我想和你在一起。”
叶初俯身将她抱进怀里,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道:“玉儿乖,你出来时有没有告诉照顾你的下人?”
她并没有说什么会将她带在身边的话,这不切实际,她在贾敏的心中虽没有荣国府重要,但却比林府众人要重要。
何况她现在可不会帮别人养小孩儿,特别是在她亲娘还在的情况下。
黛玉抽噎着靠在她的怀里摇摇头。
叶初抱着她来到池塘一侧的凉亭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给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轻柔的说道:“你这样不说一声的跑出来,娘亲会担心的。而且还很危险,下次不可再这样了,知道吗!”
“嗯。”黛玉带着哭过后有些干哑的喉咙点点头。
“下次想去哪儿一定得告诉长辈,带上仆从,不管何时何地都是如此。”
黛玉眼睛红的像小兔子似的仰头看着她,认真的保证道:“知道了,姑姑。”
她自从一岁后就开始记事了,所以对于大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都能清楚的记得。
她知道娘亲身体不好,也知道娘亲想要个弟弟,也知道娘亲院子中的仆妇悄悄的将娘亲院子里的好物件偷偷带了出去。这些她都知道,她也同娘亲说过,但娘亲不相信,她想跟爹爹说,但爹爹每天都很忙,等他休息时她已经睡着了,爹爹休沐时也在忙,她还小,出不来后院,见不到爹爹。
但她同姑姑说的话,姑姑都相信她,所以她虽然很爱娘亲,但她还是喜欢同姑姑在一起。
就在这时,贾敏带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的匆匆赶了过来,看到女儿在小姑子怀里,脸色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她就恢复自然了。
但即便是如此微小且快速的转变,叶初还是发现了。而变脸是大家小姐的必修课,因此贾敏控制好表情走上前,就要伸手抱过黛玉,“玉儿,跟娘回去休息。”
黛玉却紧紧抱住叶初不肯松手,贾敏的脸色没变,但眼神却发生了转变,她现在觉得自己这小姑子回来是同自己抢人的,就好比这之前她不让黛玉过多的去接触林如海这个做爹的一样。
她也不希望自己女儿过多的同这个小姑子和婆婆有太多的接触,哪怕她以后去世了,她也只会考虑将女儿往娘家送,而不是往婆家送。
叶初不管贾敏的情绪变化,就这样抱着林黛玉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嫂嫂,玉儿既然不想去休息,那就让她和我待一起吧,正好我没有午休的习惯。”
贾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即便她再不愿意,现在这也不是在他们自己的宅院,何况过几日表示小姑子的及笄礼了,她不想给姑苏众人留下她娇蛮无礼的名声。
哪怕她不会在这里居住,人的名,树的影,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等到贾敏带人离开后,叶初这才抱着黛玉继续逛园子。
家里的园子逛完了,她甚至还带着黛玉出府逛了一圈,期间她也从黛玉口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只能说她们一家三口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一个控制欲强,一个万事不管,只一心处理公务,一个小小年纪心思又太重。
真是难带的一家人,好在她不用和她们长期生活在一起,逛完回来,天色渐晚。
叶初抱着有些困意的黛玉回到静月居。叶泠鸢看到她们回来,笑着迎上来,“囡囡,玩得可开心?”
叶初点点头,把黛玉交给一旁的丫鬟,“娘,今儿带着玉儿出去逛了逛,她可乖了。”
正说着,林如海也回来了。看到黛玉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让丫鬟将其抱回去,又向叶泠鸢问安。
之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晚膳,气氛温馨,还算融洽。
这天之后,白天黛玉还是会去找叶初,晚上她则是回去休息,她对情绪的感知和变化很是敏锐,因此她知道自己娘亲不喜欢她总是去找姑姑,她有天晚上听到娘亲和嬷嬷商量等姑姑及笄礼结束后,就回去。
而姑姑对娘亲也是淡淡的,是那种对待熟悉的陌生人的平淡。但姑姑对她却不这样,对她虽说也比较平淡,但确是那种有温度的,且温柔、温和的。
对她爹则是对兄长的敬重,再多就没有了,因为据她这几天听到的聊天内容,分析后来看,就知道她姑姑小时候也和她一样身子不好,然后去城外道观修养了十几年,今年她及笄时才被允许回来,是那种再也不用离开家的那种回来。
但姑姑对祖母比对她还要温柔,她有问过姑姑,姑姑告诉她,这是因为祖母是她的母亲,祖母生她时年龄已经有些大了。怀她的时候辛苦,生她的时候也辛苦,养她的时候更辛苦,就怕养不活,这之后两人甚至分别了十几年。
现在她回来了,她就想好好的陪伴在祖母身边。
所以,姑姑让她以后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同她说,即便她的及笄礼过后。她同父母一起离开姑苏,也可以写信给她。
这几天,她在姑姑这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以及平等,她觉得很开心,所以她因为心情变好,已经好几天没有喝药了。
这是姑姑告诉她的,其实她想说不是这样的,但姑姑让她保守秘密不要说出去。
她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所以她一个人都没有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