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堂主道：“要我说，反正当今天子也无子，便认了这门亲又如何，李相夷这人还算是个君子，也有领袖能力，倒是个好人选。”
她又笑笑道：“总比那单孤刀强上千百倍。”
老方道：“皇室认亲哪有这么容易，何况我觉得李相夷未必对皇位感兴趣。倒是那个西贝货，心气高得很呢。频频搞出些事来，引人注目，被监察司跟着调查他们两三年了还浑然不知，否则咱们如今也不必如此被动。”
何堂主不悦的道：“好端端的又提他做什么，既无能又自大，也不知怎么就把二妹迷住了，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可怜小宝，娘胎里就受了伤，刚生下来就死了娘，亲爹又是这么个混账玩意儿，就看着师父还好点，偏生又是这么个身世。”
方多病在暗处听得心惊，听爹娘的意思，他竟不是他们亲生的，而是那从未见过面的二姨和什么男人生的。而那个母亲口中的混账玩意儿，他的亲生爹爹，呵呵，是单孤刀。
怪不得单孤刀死的时候师父要自己去当孝子，摔盆打幡；怪不得一向宠自己的小姨不理会自己的暗示，同意了师父的安排；怪不得清远说自己会为她逼死单孤刀怪她。原来，他们都知道，就单单瞒着我一个！
他有些悲愤的一挺身，一仰头，浑然忘了自己躲在床底，头在床板上磕得“梆”的一声，疼得眼泪“唰”的就下来了，也吓了房中方尚书夫妻一跳。
何小慧一把扒拉开自己没有武力值的丈夫，把他护到身后，顺手取下墙上挂的剑，抽剑在手，厉声喝到：“什么人，出来！”
就见一个顶着一头蜘蛛网，身上沾满灰尘的身影连滚带爬的从床下爬了出来，满脸的眼泪混合着灰尘，把一张还算英俊的小脸糊得跟个花猫一样。不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又是谁？
眼看着方尚书要发火，方多病声先夺人，抢先哭道：“原来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大家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他心下盘算，只要把眼下糊弄过去，过后最多被老娘骂上一顿，说不定想到自己亲娘，骂都不怎么骂，就这么混过去了。
可惜，他自生下来就是他大姨兼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不用他开口，只看他眼珠一转，便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何堂主还剑入鞘，将剑丢给方尚书，伸手就抓住了小皮猴的耳朵，一拧之下，方多病的诸般盘算尽皆落空，只剩下哀嚎：“痛，痛，痛，耳朵要掉了。轻点轻点！”
何堂主斥道：“越发没规矩了，居然跑来爹娘房里偷听，今天我不打得你半个月下不了床，我不叫何小慧！”
老方慢吞吞的说：“教育孩子不能这么打，打坏了怎么办。”
方多病听老方这么说，趁他娘惊诧之际，挣脱了“老虎钳”，一溜烟的跑到老方身后求庇护。
方尚书看着他满是灰尘的手在自己的寝衣上抓出两个黑乎乎的手印，捻着胡子，继续道：“就罚跪祠堂，跪着抄写完五百遍家规即可。”
方多病一下就跳了起来：“我娘最多就是打我一顿，老方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方氏家规，比论语还厚，跪着抄五百遍，腿和手都要不成了。果然文人什么的最狠了，杀人不见血啊！
何堂主皱眉道：“怎么跟你爹说话的？你看你这一身，还不赶紧去把自己收拾了。这么晚了不睡觉，躲我们房里偷听，你个小兔崽子不好好教训一下不行了。还不回房去，这会子晚了，明天再收拾你！”
方多病听出他娘口气松动，忙一溜烟的跑了。都忘了自己偷听得好好的，是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弄出了动静，被发现的了。
方尚书抱怨道：“你就是嘴上说得厉害，实际溺爱得紧，真是慈母多败儿，纵得这小子越发大胆，如今都敢到我们房里来偷听了。”
何堂主说：“说得像我一个人惯出来似的，也不知道是谁前脚刚罚了儿子跪祠堂，后脚就找借口访友，把人从祠堂里放出来带走了。”
方尚书嘴硬道：“我又不经常这么做，也不过有那么两三次而已。”
何堂主揭短道：“他拢共被罚跪祠堂也不过就这么两三次。”
且不说方尚书夫妻两如何互相指责对方宠溺儿子，却说方多病一溜小跑跑回自己房间，叫了热水把自己从头到尾洗了一遍，待头发弄干，睡到床上，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的事了。
这时他才有闲暇来细想今天听到的讯息，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不得入睡。刚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已经到了早起去给父母请安的时辰。
一晚上没睡，想得又多，方多病看上去恹恹的，叫何小慧好一阵心疼，以为他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不是他们的亲儿子才这样的。
老方已经去上朝了，何小慧拉过方多病，好一番母爱的关怀，把方多病都快吃撑了。
何小慧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其实也就是稍微考虑了一下，也没花多长时间），决定告诉方多病，他真正的身世。
方多病昨晚偷听了之后，其实也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被自己称为二姨的何小兰，和自己的师伯单孤刀。先前他以舅舅的名义出入天机山庄，亏得自己还推测了好久，以为单孤刀是外祖父在外面留情的私生子呢。
何小慧说完何小兰与单孤刀的孽缘以后，拍拍已经听傻了的儿子，道：“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我们来算算昨晚上的账，你是想被打到半个月下不了床呢还是跪着抄家规，选一样吧。”
方多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他老娘：“能不能都不选？”
李相夷兄弟备上礼，到得方尚书府上之时，方多病还在祠堂里苦苦抄家规。
师父上门，当徒弟的没第一时间出来请安，自然是要解释一下原因的。
听得方尚书解释了方多病受罚的缘由后，当师父的表示，如果不够，他云隐山的门规也应该让他加深几百遍的印象。嗯，字数不多，不过他可以多加些进去，将一些规矩好好阐述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