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老百姓吓了一跳,原本还想往前走走,这会儿都吓得连连后退。
李稷一挥手,
“退下!”
“殿下!属下等人奉命保护殿下安危,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稷一皱眉。
皇上对他保护得极好,此次南下更是派了上千的护卫对他进行保护。不过,眼下他可不能高高在上,否则,赈灾不成反而要闹成民变了。
他翻身下马,推开护卫走到老妇人跟前。
“阿婆,起来。”
老妇人没想到青天大老爷居然是个孩子,有些惊讶道:
“秦王殿下,您真能救我们?”
“阿婆,能!”
面对老者,李稷心虚地点点头。
“秦王殿下,洪水之前,老婆子我养了两头猪,十只鸡,还有八只鹅。一天能有十来个蛋。我拿到集市上去卖了换钱,我和小孙女花花一天的嚼头就有了。”
“到了年底,再把猪一卖还能换上十两银子,能给我的花花扯一身花布做新衣裳还能换一双新鞋子。再过个好年,剩下的银子打算着把茅屋重新翻一翻。”
“可是……老婆子的猪、鸡、鹅全都被洪水冲走了。呜呜呜……”
老妇人说着说着拉着李稷的袖子呜呜哭泣起来,
“我的茅屋也没了,全都没了。我的花花还差点儿被水冲走,我把她放在水盆里,死死地绑在我腰上,在水里漂了一天一夜。想着就算是死,祖孙两个也要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不能分开……”
当苦难有了具象,李稷被铁刺包裹的心也跟着剧痛起来。
愧疚、罪恶、后悔!
为了他的一己私欲,为了他一个人的仇恨,他让临安千千万万的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他和猪狗不如的裴彦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愤怒。
那不仅仅是对他的愤怒!
更是对他的失望!
想到这里,李稷对老妇人道:
“阿婆,你放心,你的猪、鸡鹅都会回来的。还有你的茅屋、你的花布,全都会回来的。”
又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百姓们,大声喊道:
“乡亲们,我李稷在这里对天发誓,还你们一片安宁乐土,还你们沃野千里,还你们安居乐业,还你们朗朗乾坤。”
老妇人呜呜痛哭,按着孙女花花的头又跪了下去。
“多谢殿下!”
“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陆续续的,周围的百姓也都跪了下来。呼啸的喊声在城墙外回荡响彻。
谢安坐在马车里,看着鹤立鸡群的李稷,一咬牙,拉着李勋李寿溜下马车。
“走,就趁现在。”
……
衙门口。
侍卫一掀马车帘子,发现马车里空空如也。
“殿下,不好了。谢小公爷和两位小王爷不见了。”
李稷头也不回地走进衙门,
“不必惊慌,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谢安这小子,屁股一撅,他就知道他小子要拉什么屎。
方才城门口人头攒动,他就瞥见谢安带着李勋李寿溜了。
不过,他还是叫了几个人暗中跟上保护。
当务之急是赈灾,然后抓了裴彦这个罪魁祸首。
他可没时间陪小孩子闹脾气。
……
再说谢安。
溜出队伍后,他嫌自己一身衣裳太扎眼。在城外的棚户区里,抓了三个年龄相仿的小孩,换了他们的破衣裳破鞋子。
粗布的衣裳穿上身,别提膈得慌了,就是那股子味道都熏得人直落泪。
“师父,好痒!”
李勋忍不住抓身上,他感觉有很多虫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李寿已经在身上抓了好几道抓痕。
谢安也痒,不过他强忍着。
“怎么那么麻烦!你没看见周围这些小孩,各个都穿这样,也不见他们抓啊!忍忍,忍过两天就好了。再不行的话……”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蹲下身子从地上抓了一把烂泥,忍着恶心往身上、脸上涂抹上去。
“再不行的话抓把泥涂满身子。瞧,这就不痒了。”
他看那些孩子哪个不是泥猴子一个?
想来皮一厚就不怕虱子咬了。
果然,泥巴一擦确实不痒了,就是身上更臭了,泛着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李勋李寿见谢安都能狠下心,自然不甘示弱。仨人涂抹完,互相看看对方,这下好了,就是亲娘站在面前,也认不出他们来了。
谢安顺便在旁边又捡了三根木棍,又一人发了一只破瓦,直到三人活脱脱就和棚屋区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子没有区别了,才满意地点点头道:
“很好!走!上山找那狗日的去!”
不远处,跟着的几个暗卫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只能默默地跟着一起换装,转眼也成了几个比乞丐还落魄的汉子。
……
“国公,”
贺兰岳带着几个人查看完地形,从暗处跳了下来聚集在了裴珩的身边。
“怎么样?”
裴珩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一群人蹲在一起围成一团。
贺兰岳拿起几块石头摆了摆,又用树枝画了画,一幅简易的地图就出现在了地上。
“爷,这是山寨周围的地形。裴彦那狗日子,倒是会选地形,此地易守难攻,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闻言,裴珩皱了皱眉。
裴彦虽比不上他,可到底也是跟着他上过战场混过一年的,后来又在兵部耳濡目染,对这些行军打仗的事情还是很懂的。
眼前的这个屠龙寨地形确实选的不错。
“不过!”
贺兰岳呵呵一笑,
“在咱兄弟面前,这都是小菜一碟!爷,拉两门大炮来,对着山头轰上他十炮,什么难关的关卡都成渣渣。”
北邙人都被大炮轰得要递国书投降议和,别说这小小的山寨了。
“不行!”
裴珩很快就否定了他的建议。
“别说这大炮从北面运过来劳师动众,就算真的拉来了,我也不会用的。”
“为什么?”
不光贺兰岳不解,其他人也不明白。
裴珩沉沉道:
“山上很多人之前都是百姓,他们根本不知道打仗是什么,更不知道造反是什么。他们都是被裴彦骗上山的。”
“大炮一轰,他们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听裴珩这么一说,贺兰岳倒也是犯愁了。
“那……爷,到时候我带一队人强攻,爷从后面悬崖峭壁偷袭,两面夹击。”
裴珩道:
“地形摸清楚了,也知道他就在山上。眼下暂时先这样,我回城里去调兵,顺便看看赈灾的进度。你们几个,乔装成灾民,混进去,等我信号见机行事。”
一听要打入敌人内部,贺兰岳顿时来了兴趣。
“行!爷放心,干这事,老子最在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