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收到！小贺你现在什么情况？安全吗？小俊怎么样？”
“我们都没事。小俊的右腿被预制板压住，除了右腿，只有几处擦伤，问题不大。”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无奈：“现在的问题是……我人太大，钻不进去。没法近距离操作。”
贺遇臣简单描述现下里面的情况以及问题。
预制板压在小俊膝盖上方，底下有三厘米左右的空隙，能塞进去一只手。
但他肩膀卡在外头，用不上力。
周围全是松动的砖石，硬挤可能会塌。
小俊自己使不上力气，需要有个人拖他出来。
“那怎么办？怎么帮你？我找两个瘦一点的村民下来？”
“不可以，村民们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救援培训，连防护都没有。进来的路不好走，他们进来很危险。”
贺遇臣拒绝的斩钉截铁。
“我在这里陪小俊，支书您联系下救援队，看还需要多久时间。”
【别呀……咱能不能出去等？】
【你不是也没带防护就进来了吗！！】
【那小俊怎么办？】
【小俊刚看到希望，人一走，他会觉得被抛弃了吧……】
【可、也不能一起……】
“不行不行，你先出来，我们再想办法！”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保护好小俊的。支书您赶紧联系救援队吧，告诉他们我需要一个瘦一点的队员，或者给我送个液压钳下来也行。
让他们走东侧右边，西侧的全是松软的泥流，不能走。”
“诶！我马上说！”
贺遇臣关掉对讲，转头看向卡在里面的孩子，手电光轻轻晃了晃他脸侧的地方。
“小俊……为什么想当解放军？”
小俊愣愣地看着他。
“因为解放军都是最勇敢的人，我也想当一个勇敢的人。解放军可以保护别人，可以保护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很酷！有枪……”
他掰着黑乎乎的手指头细数，说到兴奋处，忘了腿疼，把下巴搁在交叠的小手上，眼里闪着光。
贺遇臣以为他将好处都说遍了，正要开口，他又断断续续地补充：“解放军还会救人，就像哥哥现在救我一样……”
贺遇臣挪到最靠近他的地方，偏过头垂下眼。
状似呢喃地回应道：“做解放军，很辛苦的。要练很久很久的本事，要背很重的装备，还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什么是牺牲啊？”
孩子天真烂漫地问道。
“牺牲就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永远见不到自己的亲人朋友，亲人朋友会因此很伤心。”
“那是死掉吗？”
“……”
“爷爷奶奶告诉我的，就像我以前养的小鸟、小狗，死掉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那时候我就很伤心。”
贺遇臣继续沉默着。
“一定要牺牲吗？”
小俊又问，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
贺遇臣被问住了。
一定要牺牲吗？
谁想牺牲呢？
黑洞洞的三角区内陷入沉默。
小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怎么这个哥哥突然好像很难过……
【救命……好好的怎么聊到这个话题了……】
【怎么好端端说起牺牲了！不吉利不吉利，呸呸呸！！！】
【啊！！！这个要哭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小俊快要犯困时，贺遇臣终于动了动。
他抬起头，手电光重新落在孩子脸上，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却透着股温柔的坚定：“不一定要牺牲。”
“解放军最厉害的，不是不怕死，是哪怕怕得发抖，也会握紧手里的枪，站在该站的地方。”
他伸出手，穿过缝隙轻轻拍了拍小俊的手，“就像现在，你很疼，很害怕，却没哭很久，你也很勇敢，对不对？”
小俊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紧紧抓住他的指尖：“嗯！我不怕！”
就在这时，拐角处传来绳索摩擦的声响。
贺遇臣迅速扭头，手电光“刷”地扫过去。
“你怎么下来了！”
看清来人时，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
“哥，在下面待久了很危险，我来帮你。”
来人正是韩霁茗。
此刻的他哪还有平日的清爽模样。
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白 t 恤被划开好几道口子，沾满泥污与暗红的擦伤，膝盖处的裤子更是磨得露出了线头，整个人狼狈得像从泥里滚过一遭。
【啊！！小宝！！！我天！！】
【谁我都想过了，没想过是小宝！！！】
【Galaxias没一个是孬种！qAq】
贺遇臣猛地起身，动作太急，肩膀狠狠撞在断梁上，“哗啦”一声撞散一片墙皮，碎块劈头盖脸落在他脸上身上。
他顾不上疼，脸上攒着震惊、担忧，还有一层按捺不住的怒火，像被点燃的引线。
韩霁茗贴着地面，小心翼翼地往这边遛过来。
冷不防被贺遇臣一把攥住领口，硬生生拽了过去。
领口勒得他脖颈发紧，呼吸一滞，鼻尖突然涌上酸意，泪意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臣哥从来没对他这么凶过……
【还是第一次见臣哥这么对小宝……】
【肯定很生气吧……这么危险的地方，这孩子怎么就敢往下闯。】
【到底是怎么说服上面的人的啊……】
贺遇臣一手攥紧了韩霁茗的领口，眼中燃着两簇火，几乎要烧穿眼前这张写满委屈的脸。
另一手摸出对讲机，按下按钮时指腹都在抖：“怎么回事！说了不准任何人下来，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对讲机那头传来龚同安慌乱的解释：“小韩他……他说自己瘦，能钻进去帮忙，还说你们是一个组合，配合最默契……我们拦不住啊！他直接抓着绳子就往下滑，比你还利落……”
大家一门心思都在里面，谁也没注意这孩子什么时候找了捆绳子，“滋溜”一下就滑进去了。
“胡闹！”贺遇臣低吼一声，攥着韩霁茗领口的手松了松，却又立刻拽得更紧。
这是贺遇臣少有的情绪失控。
韩霁茗吸了吸鼻子，没敢看他眼睛：“我知道危险，但你在里面待那么久更危险。我从小练跳舞，力量灵活度都不低，我能帮上忙、会保护好自己。哥你别赶我，我真的能帮上忙。”
贺遇臣的牙咬得咯吱响，绷紧了下颌。
他迅速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怒火。
事已至此，只能赶紧出去！
他猛地松开手，却在韩霁茗踉跄着稳住身形时，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跟紧我，不许乱摸乱动，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听见没有？”
韩霁茗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却立刻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