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还在刺耳鸣响，夏鹿杰却觉得那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他盯着基地中央那道逐渐清晰的裂缝，后颈植入的神经接口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灼热顺着脊椎往大脑窜——这是他重生以来最清晰的一次“钥匙”共鸣，像有人在他意识里敲了面破锣，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白思楠的声音裹着硝烟味钻进耳朵。
夏鹿杰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站到了五步外，战术靴碾过碎砖的声响轻得像猫爪。
火光在她左眼下方的疤痕上跳，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旧伤此刻泛着不自然的粉，像被什么力量重新激活了。
她的枪口垂在身侧，食指却还扣在扳机上，指节因用力泛白。
“接下来，要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走进去。”她往前半步，战术服袖口擦过夏鹿杰手背，带着不属于战场的温度——像前世暴雨夜，她蹲在废墟里给他包扎时，药棉按在他手腕血痕上的温度。
夏鹿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基地斑驳的水泥墙。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你是谁的人？三年前在第七区实验室，你朝我开的那一枪，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白思楠突然笑了。
她伸手扯下战术头盔，染成栗色的长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你总爱问‘谁的人’，可这世道……”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裂缝边缘，金属墙面立刻迸出一串火星，“哪有什么‘谁的人’？我们都是钥匙链上的环，转着转着，就分不清谁锁着谁了。”
“夏先生！”
唐婉儿的呼唤像根针，刺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空气。
夏鹿杰转头，看见她正从控制台跑过来，发梢沾着方才火箭弹爆炸的灰，怀里抱着台银色平板。
她惯常梳理整齐的马尾散了一缕，贴在汗湿的后颈上——那是松木香最浓的位置，和前世她用异能屏蔽追踪时一样。
“程旭破解了三年前的加密日志。”唐婉儿把平板递过来时，指尖还在抖，“钥匙不是装置，是……”她喉结动了动，“是七个意识体构成的网络。你后颈的接口，是唯一能同时连接所有节点的终端。”
平板屏幕亮起的瞬间，夏鹿杰的瞳孔缩了缩。
全息投影里浮动着七个光点，其中六个泛着幽蓝的光，第七个却亮得刺眼——那是他的标识。
三年前实验室爆炸时，他以为自己只是侥幸活下来，原来从他重生那天起，命运就给他套上了这副隐形的枷锁。
“林队找你。”
沈墨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夏鹿杰这才注意到第七号基地的使者不知何时靠在了墙根，锁链在他脚边堆成银亮的山。
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场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她在仓库，带着半箱压缩饼干和一肚子算盘。”
仓库的铁门虚掩着，漏出一线昏黄的光。
夏鹿杰推开门时，正撞见林晓雯把最后一块战术绷带塞进战术背心。
她靴底的血渍在水泥地上拖出淡红的痕迹，那是方才冲出去抓敌方指挥时留下的——不知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我改主意了。”林晓雯没回头，手指摩挲着战术刀的牛皮刀鞘，“原本想把裂缝焊死，像三年前处理第一台装置那样。”她突然转身，刀尖挑起夏鹿杰后颈的碎发，“但刚才程旭说，能量指数是三年前的三倍。”刀刃压在他神经接口上，凉得刺骨，“你能控制它，对吗？”
夏鹿杰盯着她眼里跳动的光。
这个在尸潮里砍断过三只变异丧尸的女人，此刻瞳孔里没有命令，只有近乎哀求的灼热：“我帮你挡所有想抢钥匙的人，第七号基地、南境联盟、甚至那个藏在裂缝里的东西——只要你保证，这玩意儿不会把我们的世界炸成渣。”
深夜的基地像头沉睡的巨兽。
老李的钥匙串在掌心硌出红印，他猫着腰穿过走廊，每一步都避开第三块松动的地砖——这是他在夏家当管家时养成的习惯，三十年了改不掉。
密室门在指纹锁下发出轻响，他熟稔地输入夏鹿杰生日的倒序，终端机的蓝光立刻漫过整张脸。
视频文件是加密的，文件名是“0721终极警告”——那是夏鹿杰重生的日子。
老李的手指悬在播放键上，喉结动了动，最终按下。
雪花点闪过，出现一张苍白的脸。
夏鹿杰瞬间认出那是三年前失踪的“钥匙”项目首席科学家，他后颈的接口形状，和自己后颈的疤痕分毫不差。
“当所有钥匙汇聚，世界线会坍缩成一个点。”科学家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那个点可能是新生，也可能是……”他突然抬头，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头，“小夏，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的意识体已经融入网络。记住，钥匙的核心从来不是某个人——是选择。”
视频戛然而止。
老李关掉终端机时，后颈全是冷汗。
他摸出怀里的信，那是夏鹿杰重生前他塞进行李箱的，最后一句被他用红笔圈了三次：“钥匙的核心，从来不是某个人。”
此刻，基地中央的裂缝亮得刺眼。
夏鹿杰站在离裂缝两米的地方，能清晰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前世末世第一天，他蹲在便利店后巷，听着外面丧尸啃噬活人时，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白思楠站在左边，抱着枪看他；林晓雯在右，战术刀出鞘三寸；唐婉儿在侧后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他的衣角；沈墨靠在墙上，锁链随着裂缝的震动叮当作响。
“你听见了吗？”白思楠突然说。
夏鹿杰闭上眼。
那声音更清晰了，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末世三年的沙哑：“进来吧，这是你欠我的。”是另一个他，在裂缝另一侧伸出手。
他后颈的接口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灼烧，而是某种亲昵的共鸣。
老李的信、唐婉儿的平板、林晓雯的刀、白思楠的疤，所有碎片突然拼成一幅完整的图——所谓钥匙，从来不是用来关闭裂缝，而是让他选择，要成为旧世界的守墓人，还是新世界的引路人。
裂缝里有光透出来，像一颗遥远的星。
夏鹿杰抬起手，指尖离裂缝只剩五厘米。
他能感觉到那光穿过指缝，在掌心跳动，像极了前世最后一刻，他抱着于筱惠从丧尸群里突围时，女孩贴在他胸口的、微弱却顽强的心跳。
“要进去吗？”他问自己。
而裂缝里的光，替他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