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出国。”
苏怡笙声音低得像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却重得压住了整个房间的温度。
乔楚覃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凝滞。
他蹲下来,膝盖几乎贴到地板,身子微微前倾,眼神沉静而专注,仿佛要把她藏在眼底的情绪全都看穿。
“出国?”他嗓音低哑,指节猛地一顿,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谁让你出国?”
他没有怒,也没有急,只是缓缓弯下腰,双手撑在她两侧,将她圈进自己的世界里。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眼底那层薄薄的雾气。
“宝宝,抬头。”他声音轻得近乎耳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苏怡笙咬着唇,睫毛颤了颤,终于抬起眼。
那一瞬间,眼里全是红血丝,还有藏不住的委屈和恐惧。
“妈妈……看到戒指了。”她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乔楚覃瞳孔微缩,呼吸骤然加重,胸膛起伏间带着压抑的震动。他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掌心温热,动作却极轻,像是怕惊醒一场梦。
“什么戒指?”他问,语气依旧平静,可指尖却微微发紧。
苏怡笙怔了片刻,才小声说:“我定的……那个戒指。”
她顿了顿,声音几乎听不见:“是我自己订的求婚戒指。”
乔楚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坚定的暖意。
他低头,用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鼻尖相触,气息交融。
“没事,”他声音低沉而笃定,像一道锚,稳稳扎进她摇晃的心,“我来解决。早晚也是会知道的,我去和爸妈谈。”
“可是,可是妈妈很生气。”苏怡笙抬眼,“我不想让她难过。”
“她会接受的,相信我。”乔楚覃亲了亲她面颊,“别怕嗷~”
半小时后,乔楚覃终于将苏怡笙安抚妥帖——她蜷在床角睡着了,呼吸浅而均匀,眉心却还残留着未散的倦意。他轻轻替她掖好被角,指尖停在她额前片刻,才悄然退出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瞬,他刚踏上四楼楼梯,便与从三楼下来、神色凝重的王于撞了个正着。
“妈。”他声音沉稳,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王于目光如刀,直直刺向他:“笙笙怎么样了?”
“有点低烧,刚吃了药,睡下了。”乔楚覃语气平静,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好。”王于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复杂得像藏着风暴,“我和你爸在茶室有话跟你说。”
“嗯。”他应声,脚步没停,只是背脊挺得更直了些。
茶室里,新泡的铁观音氤氲着香气,乔涪正低头看着水汽袅袅升腾,忽然听见门被“咔哒”一声关上,紧接着是王于拉窗帘的窸窣声。
空气骤然紧绷。
“怎么了这是?”乔涪抬眼,眼神起了变化。
王于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乔楚覃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狠狠推了一把,让他跪在地毯上。
下一秒,两记清脆的耳光落在他肩胛骨上,声音不大,却像砸进人心深处。
“你给我跪下!”她嗓音嘶哑,眼中泛红,不是愤怒,而是痛彻心扉的失望,“你让我和你爸,怎么对得起你苏叔叔?啊?!”
“怎么了?孩子犯了什么事,这么严辞令色?!”
王于咬牙,一拳砸在他背上,力道狠厉:“你自己跟你爸说,还是我来说?!”
乔楚覃一声未吭,任由那两掌落下,肩膀微颤,却不退半步。
他跪得笔直,膝盖抵着冰凉的地板,脊梁却如松柏般挺立。
他缓缓抬头,目光直视乔涪,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爸,妈。我和苏怡笙在一起已经六年了。我们打算等我退役后结婚。”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乔涪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椅背,指节发白。他慢慢站起身,身形高大如山,压迫感扑面而来,声音低得几乎要撕裂空气:“你说什么?”
“爸,妈。”乔楚覃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钉,砸在茶室冰冷的空气里,“我非常认真。我很爱她——胜过一切。我会好好对她,在一起是我提的,这些年瞒着你们,也是因为……”
话未说完,一声清脆的耳光骤然响起,像一道裂帛划破寂静。
乔涪一掌重重扇在他脸上,力道狠厉,指节泛白,眼神几乎要烧穿他的骨血。
“她是你妹妹!”他嗓音嘶哑,怒火翻滚,“是我们乔家的女儿!她十岁来我们家时,我怎么交代你的?!我让你做好当哥哥的责任,你就是这么当的?!”
脸颊火辣辣地疼,乔楚覃嘴角渗出一丝血痕,但他没躲,也没低头。
双拳攥得死紧,指甲嵌进掌心,指节发白,像是要把所有委屈、挣扎、沉默都压成铁块,藏进骨子里。
他缓缓抬头,目光直视父亲,眼底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清醒:
“爸,妈。”他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这么多年,我知道她是我的妹妹。我也纠结过,痛苦过,甚至想过放弃。可我真的没办法接受,把她交到别人家里去。”
王于怔住,嘴唇颤抖,眼眶瞬间红了。
她猛地扬起手,那一巴掌带着积攒的愤怒与绝望,狠狠落下——不是为了打他,而是为了打醒自己。
“你,”她哽咽着,眼泪终于滑落,“你让笙笙,你让笙笙以后怎么办?!你有为她考虑过吗?!”
乔楚覃喉结滚动,胸口起伏剧烈,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在对抗内心的撕裂。
他深吸一口气,脖颈处青筋暴起,像绷紧的弓弦,蓄满力量。
“我考虑过。”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会陪着她的。无论未来多难,我都不会丢下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父母的脸。
那两张曾给他温暖、也曾给他束缚的脸,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却更重:
“爸妈,我知道这和你们的初衷相悖。可你们不也爱她吗?她不是工具,不是责任,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感情、有选择的权利。”
他跪在地上,膝盖早已麻木,但脊梁从未弯曲。
“我不是要你们立刻同意,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对她的爱,是真的。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逃避。是我用将近十年时间,一点点熬出来的真心。”
那一刻,茶室陷入死寂。
窗外风声渐起,窗帘轻动,仿佛天地也在屏息。
乔涪站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灰,最终缓缓坐下,手指无力地搭在膝上,像一座山崩塌后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