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着江家的一处咖啡厅，开在商场的顶楼，视野极佳，可俯瞰大半个京城的繁华。
姜眠到的时候，江之牧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躁和疲惫。
再也没有曾经那个狐狸似的小少爷的既视感了。
到底是造化弄人。
曾经的江之牧，可不会允许自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眼下的淡淡青黑，紧抿的嘴角，以及无意识快速敲击桌面的手指，都泄露了他极不平静的内心。
看到姜眠，他立刻站起身，动作快得几乎带倒椅子。
“嫂子！”
他的声音有些急迫，甚至忘了最基本的寒暄。
“你见到她了？她怎么样？”
姜眠在他对面坐下，将手包放在一旁，语气平和：“先坐下吧，之牧。”
侍者过来，姜眠点了一杯拿铁。
江之牧胡乱地要了杯冰水，目光却始终紧紧锁着姜眠，等待她的答案。
“平静一点，我见到颜小姐了，她目前很安全，这一点你可以不用担心，只不过颜家的状态很差。”姜眠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前两天的酒会上，我见到她了。”
“她…”江之牧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发紧道，“她还好吗？”
姜眠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好。”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破了江之牧强撑的镇定。
他的肩膀微微垮了下去，眼神里瞬间涌上痛苦和心疼。
“她瘦了很多，看起来很累。”姜眠的声音依旧平静，“我跟她聊了聊，她说，自从那天在江家被赶走，她只身一人去见了很多人，跑了几乎所有颜家以前的旧关系。”
江之牧的呼吸变得有些重，手指攥紧了。
“那，那结果呢？”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姜眠看着他的眼睛，“所有人，口径几乎一致，不是不想帮，是不敢帮，那些人都说上面有人发了话，谁沾颜家，谁就是自找麻烦，我知道肯定不是江家刁难的，就算你爸妈再怎么不喜欢颜如玉，目前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干扰大半个京城，所以我知道对方是谁。”
砰的一声轻响，是江之牧的拳头砸在铺着白色桌布的桌面上。
这举动，引得附近一桌的客人侧目。
他猛地意识到失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但眼底已是赤红。
“他们怎么敢？她怎么能…”他声音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滔天的心疼，“她怎么那么傻，就一个人去面对这些？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来找…”
他的话哽住了，猛地想起来了为什么颜如玉不来找她，一时间肩膀微微颤抖。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此刻在安静的咖啡厅角落里，因为心爱之人所受的委屈和艰难，几乎要落下泪来。
姜眠沉默地看着他，没有打扰，只是将侍者刚刚送来的冰水轻轻推到他面前。
过了好一会儿，江之牧才放下手，眼眶通红，但情绪似乎勉强压制住了。
他看向姜眠，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嫂子，我出不去，江家现在乱的让我理不清了，我妈那边我试过了，我根本没办法长时间离开江家，她拿命威胁我，我求你，帮帮她，一定要帮帮她，无论用什么办法，花多少钱，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认！只要她能别那么难了…”
他的声音再次哽咽，说不下去了。
姜眠心中轻叹。
温矜怀这位好友，看似玩世不恭，一旦认真起来，竟是如此情深义重。
“你怎么说，也是我的朋友了，我一定会帮你的，那天我已经跟她初步谈过了。”姜眠开口道，“以温氏集团计划拓展甜品线，需要寻找传统工艺合作伙伴的名义。”
江之牧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希冀之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她答应了吗？”
“她啊，很谨慎，没有立刻答应，她需要看到详细的合作草案。”姜眠如实相告，“但我看得出，她动心了，这是一个机会，对她，对颜家，都是再好不过的。”
“好，好，有机会就好！”江之牧喃喃道，情绪激动之下，猛地伸手从内袋皮夹里，抽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动作几乎是颤抖地推到姜眠面前。
“嫂子，这个你拿着。”他语气急切，目光灼灼，“密码是我生日，矜怀知道，这家公司是我的人，绝对可靠！用这里的钱，用这里的所有资源！需要什么尽管调动，不必通过我，他们会全力配合你！务必，务必让她成功，哪怕不能成功也要帮到她，扭转一点点局势都是好的…”
他推着卡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仿佛交付的不是一张卡，而是他沉甸甸的，无法亲自表达的心意和全部的希望。
姜眠看着那张卡，没有立刻去接。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江之牧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能为颜如玉付出的最大努力。
“之牧。”她声音放缓了些，“我会尽力帮她，也会用好你给的资源，但这件事，暂时不能让她知道是你的意思，至少现在不能。”
“我明白！”
江之牧立刻点头，眼神痛苦却清醒。
“我知道她现在，她现在一定不想再拖累我了，而且当下，如果被人发现我出手了，恐怕不止上面的人刁难，我爸妈也会…算了，就说是温氏的资源，或者，或者随便什么理由都好，只要她能接受，只要她能好过一点！”
他的姿态几乎低到了尘埃里，全然不见往日江家少爷的半分傲气，只剩下满腔的焦急和毫无保留的托付。
姜眠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张沉甸甸的卡片。
它冰凉，却仿佛带着眼前这个男人滚烫的心跳和深情。
“好。”她将卡收好，给出承诺，“我会尽力的。”
得到这句承诺，江之牧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回椅背，闭上眼，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了一口气。
仿佛这么久以来，他终于能为那个他放在心尖上却无法靠近的人，做了一点点事情。
他必须加快速度，离开江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