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行业招商峰会。
会场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空气里混杂着香槟、咖啡和各种香水的气息。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参会企业的宣传片。
交谈声和笑声此起彼伏。
颜如玉站在属于自己的展位前，一身得体的职业装，妆容精致，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寡淡微笑，向每一个前来咨询的客商极力介绍她的颜氏。
她的展位位置不算最好，但布置得简洁而有格调，尤其是那些精心摆放的，可供品尝的传统糕点，吸引了不少人流连。
然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看似热情的咨询背后，总带着几分审视和讥讽。
不少人在详细询问后，都会看似无意地提一句：“颜氏这次是和温氏有合作了？”
得到她谨慎的肯定答复后，态度才会更热络几分。
哪怕被所有人认为是巴结了温家，她也不在乎，主要颜家可以冲出一条生路，无论是什么法子，都可以！
但麻烦总会来的。
张乾安带着几个人，晃到了她的展位前。
他今天倒是穿了身正经西装，只可惜眉眼间的流气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恶意，让他看起来像只披上了人皮的鬣狗。
“颜大小姐，真是哪儿都能见到你啊。”张乾安拿起展台上的一块杏仁酥，捏在手里看了看，又嫌弃似的扔回碟子里，拍了拍手，“怎么着，前段时间铁骨铮铮，现在就不装了，靠着温家这棵大树进来滥竽充数了？”
他的声音不小，立刻引来了周围一些人的侧目。
颜如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冰冷：“张先生，如果不感兴趣，请自便，不要影响其他客人。”
“客人？”
张乾安嗤笑一声，环视四周。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几个真心想跟你谈生意的？不都是冲着温家来的吗？”
他身后的几个人跟着发出几声哄笑。
一个原本正在品尝糕点，似乎有些意向的中年男人见状，尴尬地放下了手中的样品，悄悄退开了几步。
颜如玉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但腰背挺得笔直：“我的产品和质量，自然会说话，不劳张先生费心。”
“产品质量？”
张乾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更多人能听到。
“颜家现在还有什么质量可言？一个已经倒闭的颜家，机器设备怕是都生锈了吧？用的原料是不是也是最次的？不然怎么会被评审会卡住，连准入资格都悬啊？”
他这话极其恶毒，直接当众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暗示颜氏不仅资质有问题，连产品质量都堪忧。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明显大了起来，看向颜如玉的目光也变得复杂，皆是怀疑。
几个原本打算过来看看的人，也停下了脚步，选择了观望。
颜如玉的脸色白了三分，死死盯着张乾安这个混蛋。
她胸腔剧烈起伏着，却知道在此刻与他争执细节，只会越描越黑，会正中他下怀。
就在张乾安脸上露出得意而阴狠的笑容，准备继续发难时，一个沉稳而略带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评审会的流程，什么时候变得可以随意揣测和公开议论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只见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严肃的老者走了过来，正是评审委员会的刘委员。
他身边还跟着几位组委会的工作人员。
张乾安脸上的笑容一僵，显然没料到这位以古板严厉着称的刘委会突然出现，还直接插话。
刘委员看都没看张乾安一眼，径直走到颜如玉的展台前，目光扫过那些精致的糕点，然后拿起一份产品介绍册翻了翻。
“颜氏食品。”他抬起头，看向颜如玉，语气平淡却清晰，“以前的老字号，你父亲这些年没怎么出过面了啊，我记得你们家那个杏花糕和茯苓饼，以前我老伴儿很喜欢吃，说是别家都做不出那个味儿。”
颜如玉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恭敬道：“刘委员您好，您过奖了，我们只是守着老手艺罢了。”
刘委员点点头，合上手册，这才转向脸色变幻不定的张乾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
“张总是吧？你刚才说颜氏的准入资格没希望了？我怎么不知道评审委员会已经有了最终结论？还是说，张总已经能代替我们委员会发声了？”
张乾安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勉强挤出个笑：“刘委员您误会了，我也就是听说而已，随便聊聊，聊聊罢了。”
“与其讥讽颜家，张总还是应该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张氏企业可不可以兴旺下去，上次贺家举报你们玩具厂用重金属的事情，我虽老了，但没有忘记。”
闻言，张乾安脸上瞬间黑了，攥紧拳头，没有吭声。
“商业场合，尤其是这种正式峰会，言论还是谨慎为好。”刘委员语气冷硬，“企业的资质和产品质量，自有严格的流程和标准来判定，不是靠道听途说或者个人喜好就能下定论的，质疑评审流程，就是在质疑我。”
这话分量极重，直接把张乾安的行为拔高到了破坏规则，质疑权威的高度。
周围人的目光立刻从颜如玉身上转向了张乾安，听风是风，听雨是雨，见风使舵的对他透去谴责的目光。
张乾安额头渗出了细汗，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刘委员您言重了，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刘委员却不再理他，转而看向组委会的工作人员。
“老字号的振兴不容易，既要保持传统，又要创新符合现代标准，组委会这次能给予展示机会，本身就是一种支持和导向，我觉得很好。”
工作人员立刻点头附和：“是，刘委员说的是，我们一直鼓励像颜氏这样有历史底蕴的企业积极参与，市场一定会给你们所有企业机会的。”
刘委员这才再次看向颜如玉，语气缓和了些。
“材料补充的事情，按流程走，实事求是就好，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直接按程序询问秘书处。”
“谢谢刘委员，我明白！”颜如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和感激，郑重回答。
刘委员颔首，又瞥了一眼僵在一旁，脸色难看的张乾安，这才背着手，带着人离开了。
他这一来一去，时间不长，却像一场无形的风，瞬间吹散了笼罩在颜氏展位上空的阴云和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