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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
冰天雪地的昆仑山，曾是两界唯一通道，也是他第一次被抛弃后，孤独一人穿行的地方。
在这霜寒冻骨的地方，他曾经历了背叛的痛苦，也经历了生死一战，但，也是在这里，他突破成了仙身，完成了第一次蜕变。
昆仑山留下的两界通道，本就是当初创世神明帝曦，在临死前将力量化为两界封印时，由于力量不足，而不得不留下的唯一缺口。
因此，昆仑山附近两界封印的力量最是薄弱，同时正是魔界盯准的突破口。此前的自断通道，是隔断仙门窥探的手段，亦是瞒天过海的幌子。
一裘青色帝皇冕服的明昭双眸紧闭，手中半金半暗的日月同辉插在阵眼中心，庞大的阵法以青衣身影为中心，笼罩了整座昆仑山。
明昭周围，两界封印已经被彻底撕裂，黑暗笼罩了原本白茫茫的大地，甚至能看到那边的流朱城。
漆黑仍旧在持续向着远方扩大，不断吞噬、吞噬、吞噬。
明族自始祖明同辉始，世世代代都在研制破除两界封印的方法。
经过明族无数代先祖前赴后继、呕心沥血的投入，无数明族族人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破界之法，终于在明昭手中得以大成。
明族千代万代的夙愿，也终于成就于明昭之手。
那道宁静的青影，在黑暗笼罩中，显得是那么扎眼。
明昭，你竟然如此托大，敢一个人在此破界，今日，一定要杀了你！
司凌夜再也无法控制住心中疯长的恨意，九天斩穹出现在手中，轻易破开了结界的阻拦，充满杀意的神剑对着闭眼的青衣帝皇疾刺而去。
明昭无知无觉，阵法的束缚让他无法移动，更无法反击，只能伫立于阵眼中，静候死期。
他终于、终于能杀了他毕生至恨……
预想中的血溅三尺并未到来。
另一把剑，挡住了他的杀招。
无形无影的透明剑身，在与他的九天斩穹双剑相交时，覆盖在剑身上的念力被斩断，露出了缠绕其上的蔷薇。
他僵硬地转头，看到了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容颜。
“师……尊……”
“铛”的一声，白衣仙尊跌跌撞撞向后退了几步，怔怔地看着深紫王袍的女子。
风中猎猎飞扬的紫衣，居高临下俯视他的赤红凤眸，冷情又美艳的容颜，缠绕蔷薇的蛇形长剑。
一切都熟悉得恍若昨日，可那双凤眸里，再也没有了他熟悉的温柔和情意。
“昭预料得不错，仙门果然是你会来。”唇角微扯，露出了一个近似于笑的表情，“无妨，是谁来都无所谓，本王不会让任何人接近此地。继续踏前者，死。”
她的剑，不再为了护着他而挥舞，而是为了护着另一个男人——
——而要杀了他。
“昭……”破碎的音节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为什么，师尊，为什么要帮他一起发动战争，你不是……你不是最讨厌战争和无端杀戮了吗，为什么……”
“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关你什么事？”东方九容皱眉，“要么战，要么滚，少说废话，本王没兴趣听。”
“师尊，师尊是不是还在生夜儿的气？”眼眶发红，司凌夜哀声求道：“师尊，夜儿知道错了，师尊想怎么惩罚夜儿都可以，可是夜儿求求你，别这样对我……师尊，我知道的，这不是你的愿望，你还记得曾经对我说过的愿望吗？战争会带来无尽的杀戮，而杀戮只会带给你痛苦，师尊，回头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东方九容沉默地看着他许久，久到让他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但下一刻，东方九容嗤笑出声：“愿望？你知道本王的愿望是什么？还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点本王？再说一次，要战就战，不战就滚，别耽误本王时间。”
“师尊……”他捂住胸口，明明前不久……前不久她还柔情脉脉地倚在他怀里，叫他“夫君”，可现在……
她看他的眼神全然陌生，仿佛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望了望被她护在身后的明昭，又望了望脸色漠然的她，他意识到了什么，眼里迸出强烈的恨意：“是不是明昭也对你的记忆做了手脚？那混蛋，他对你做了什么？师尊，是不是明昭用了什么手段，让你忘记了我？我……我是……”
“忘记？”东方九容讥讽地笑了起来，“别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卑劣，司凌夜。或者说……本王曾经那个狼心狗肺、以怨报恩的徒弟。”
“你当初用来折辱本王的各式各样的手段，本王可是一日未敢或忘啊，司宗主！”
司凌夜脸色唰地惨白，“师尊，你恨我没关系，就算你要杀了我作为报复，我也毫无怨言。但是，破坏两界封印发动战争，定会导致三界生灵涂炭，不光是仙域、人间，就连东方的民众也有许多人会在战争中死去！师尊，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明昭自私的欲望，他拿万千生灵的性命作为棋子，只为实现他那荒谬的夙愿！别再被他利用了，师尊！”
“司宗主，你是在劝说本王背叛魔界、背叛东方、背叛明昭？”她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倒是说说，让本王背叛魔界，会得到什么好处？”
“这并非背叛！”司凌夜抿紧唇，“师尊，发动战争百害而无一利，师尊教导过我应当护佑苍生，不可滥杀凡人。师尊不是还曾经因那座山村里的凡人痛斥过我走上歪道吗？两界封印一旦被破，浊气流到人间，必然引发大疫，再加上仙魔战争的波及，因这一战死去的凡人又何止成千上万座那样的村庄！”
“若师尊是因为我的所作所为才决意站在明昭那边，那我愿意与师尊订下血誓，日后师尊想要如何报复我都可以，只求师尊能三思……”
东方九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突然仰天长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至极的笑话。
“因为你？司凌夜，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还有，既然你说到那件事……”东方九容眸色一沉，不愉快的记忆浮上心头，“本王现在认为，你当时所说的没错，是本王错了。”
“我是魔族，杀戮是刻在魔族骨子里的本性。你滥不滥杀凡人，跟本王没有半点关系。当时本王真是昏了头才会教训你，现在回想起来，当真令人发笑。”
“不过，这倒是让本王再一次看透了你的虚伪。此前滥杀凡人的时候，可没见你满口天下苍生啊，现在又在和本王装什么悲天悯人的模样？”东方九容厌恶地看着他，重塑后始终毫无波澜的道心中蓦然出现了浓重的嫌恶，讨厌面前这个满口谎言、虚伪至极的男人，一想到自己之前因为这个男人做出的蠢事，就更是生气。
她怎么能蠢到这种程度？如果可以穿越回去，真想狠狠地扇过去的自己一巴掌。
“那些人不是我杀的！师尊！那些人都是水萧然杀的，如果我早知水萧然如此，绝不会放任她这样做，可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眼眶红得更厉害，漆黑的瞳中满是惶急，拼命想要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