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烟雾之下、由念力凝聚成的巨剑从她方才站的位置，轰然向上直刺他心口。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对付，哼，此前若非他数次耍赖，我早就……”捋了捋垂落在耳后的碎发，望着烟雾弥漫的前方，东方九容自言自语道。
悄悄隐藏在那里的心无影分身是她早就做好的准备，又以念力化成的雾气为掩盖——一直以近身剑术与他对战、再加上故意说那些话，全都是引诱他松懈警惕的手段罢了。否则，她才没闲心陪他在战斗的时候聊天。
念剑速度极快，一瞬就能穿透他的身体，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挡住这一招，不死也得重伤。
烟雾散去，预想中鲜血淋漓的场景却没有发生，白衣青年仍旧站在原地，衣袂轻扬，垂眸望着地面，一语不发。
“怎么可能？！”东方九容脸色大变，失声道，“你是如何躲过了那一招？”
“……师尊。”漂亮的黑瞳中盈满水雾：“你真的这么恨我吗？真的想杀了我吗？连给我补偿和道歉的机会……都不愿再给我了吗？”
“嘁。”东方九容心情烦乱，不答他的问话，而是对自己方才那一招的失败百思不得其解：“奇怪，那样的速度和距离，你到底是怎么躲过的？”
罢了，反正在明昭的法阵中，她的灵力是无尽的，既然刚才那招不成，那就换一招。
东方九容闭上双眸，双手开始结印，汹涌的灵力汇聚到她身侧，肃杀的气息笼罩在两人之间。
他垂下细密的睫，并未打断，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她使出可能会毁天灭地的那一击。
准备完成，她睁开眼，空气忽然诡异地凝滞，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逆向流动。
无形的念力如同漩涡般在空中肆虐，整个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疯狂揉捏，连光线都随之扭曲。
若是这样的念力风暴在一座修仙宗门中肆虐，只怕每一块砖石都会在比利刃还要锋锐的风暴中被彻底切割、摧毁殆尽，遑论血肉之躯。
“东方驭念之术的最强招式……念力风暴……”司凌夜低低道，“师尊真看得起我。”
东方九容擦了把额上的汗珠，啧，念力风暴果然极消耗灵力，若非明昭的阵法可以源源不断替她补充灵力，她还真不敢妄自使用这一招。
在念力风暴中，他只要敢召唤冰，就会立刻被覆盖整座空间的念刃绞碎，无论他召唤多少都是一样，无孔不入的念力会从冰的内部将其破坏。
想要瞬移逃离也变得不可能——到处是席卷的风暴，他能瞬移到哪去？
这是她终极的杀招。
她双手不断结印，念力风暴把白衣青年笼罩其间，那道白衣在鸣啸而来的风暴中，如同风浪中飘摇的一叶扁舟。
在足以把他绞碎成齑粉的风暴中，他缓缓抬起了眼，瞳孔看上去仍是黑色，细看才能发现，那不是他本身纯正的漆黑瞳色，而是红到发黑。
他身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试图接近他的念力风暴，在触到那层柔光的时候，竟然被挡在了外面。
东方九容瞳孔收缩，这是怎么回事？不管她如何操控念力风暴接近那道白衣，却总在靠近他身周那道光时，她的念力就像泥牛入海，再无踪迹。
并非被抵挡，而是被化解了！
青年清越的声音遥遥传到她耳畔：“师尊，我的念力来源于你的本源之血，和你的念力出自同源，所以，你的念力会被我的念力化解。现在的念力风暴如此，前面的那道巨剑……也是如此。换句话说，师尊，你的念力……”
“……无法伤到我。”
荒谬！
这怎么可能呢？她从未觉得如此荒谬！
她不肯相信，不断加大灵力的注入，可是念力风暴却仍在不断地消融。
“别白费力气了，师尊。”青年的轻叹响起，“你注入的灵力再多都没用，只要我们的能力出自同源，就无法互相伤害，我不能用念力伤害你，你也不能用念力伤害我。”
他慢慢向她走来，东方九容脸色越来越难看，狂暴的念力龙卷无法拦下他的脚步。
“因此，你无论是用念力化刃、还是以心无影聚形，只要你使用了念力，这些攻击就都会在接近我的时候，被一直自动开启环绕在我身侧的念力屏障化解。换句话说，你所有运用能力进行的攻击，对我都是无效的。”
“师尊，若你像之前一样只用剑招，我还有所忌惮，可你这一次竟然放弃了剑招，转而用念力，正好被我克制。”
“还有一点……我化解你的攻击，不需要太多的灵力，而你发动攻击，需要使用的灵力却是我的数倍。”
“这座法阵确实能帮你补充灵力，可是，补充也需要时间吧？”
走到她面前时，她的脸色苍白，发动念力风暴损耗了太多灵力，尽管法阵在不断地替她补充灵力，但是，正如他所说，补充也需要时间，补充的速度赶不上她消耗的速度。
风暴消散，扭曲的空间恢复正常，她喘着气，过度使用灵力导致她的灵府有干涸的趋势。
挫败感愈演愈烈，难道，她真的敌不过自己的徒弟，今日真的要败于他手？
司凌夜定定凝望着她，轻声道：“师尊，这次我没有耍赖，而是堂堂正正打败了你。”
东方九容抿紧唇，刚想提剑再战，他指尖轻点，玄冰冻住了她双足，锁住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试了试破开禁制，但灵力不足，破开的冰又迅速凝结。她冷静下来：“你是要杀了本王，以证你斩妖除魔之道吗，我的好徒弟？”
司凌夜哀伤地看着她：“怎么会？我的一切都是师尊给予，即使师尊恨极了我，可我依然深深爱着师尊，此心永世不变。”
“爱？”东方九容险些没笑出声，“你锁我灵力、把我囚禁、对我施加酷刑、折辱我的尊严、还杀了羲儿，现在你跟我说，这是因为你爱我？司凌夜，说出这样的话，你也不觉得恶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低着头，忽然双膝一软，跪在了她脚边，语无伦次：“我知道错了，我知道师尊很生气很生气，也恨透了我，我愿意接受师尊任何惩罚，就算师尊把之前我做过的所有加倍还给我也无所谓。可是，师尊，我求求你，别跟明昭在一起，我……明昭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师尊，求求你，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好不好，徒儿真的知道错了，无论是立血誓为奴、还是怎样都好，我只求你别不要我，师尊……”
东方九容冷冷地看着低下高傲头颅、跪在自己脚边乞怜的仙尊，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藏在衣袖里的手悄悄结印。
“很多事情，我都可以跟你解释……我之前跟你说的很多都是一时气话，并非出自我的真心，师尊，我是因为太爱你才会扭曲，还有东方凤羲，他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东方九容难得地接话，态度也不如之前那般拒人千里之外。
以为她终于愿意听自己解释，他慌忙攥住了她的衣角，仰头用湿漉漉的黑瞳乞求地看着她。
薄薄的水雾凝结在墨玉般的瞳里，漂亮的眼尾洇红，隐有粼粼水光。
他熟知她的弱点，她最是重情重义，最是吃软不吃硬，也最是受不了这样的他。他此前每每犯错，只要像现在这样拉着她撒娇道歉，她就会心软。
心里还残留着小小的奢望，失去记忆的她尚且对他有本能的好感，说明她内心深处对他依旧有难以割舍的情深。
还有山谷中那段美好的时光，她分明是那么开心地替他绣喜服，她说过会爱他一生，会一辈子护着他，绝不会离开他……总不能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她就都忘记了。
他们之间经历过那样多的事，又岂是明昭能比！
心底希望重燃，他焦急地解释，“师尊，凤羲……师弟不是我杀的，还有，之前关于孩子的事，我也不是真的想要让你身败……”
“呃！”
突如其来的数处剧痛打断了他的话，司凌夜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数道光剑——千钧一发之际，虽凭借本能避开了原本该刺穿心脏的致命一击，但还是躲闪不及，仍旧被光剑刺穿了身体几处要害，饶是他修为通玄，但仍是在这突如其来的偷袭下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