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等等，喂，东方！”
眼见她假装没听见，脚步不停，自顾自地往前走，楚云启气得跳脚，一个箭步冲上去，拦在了她面前。
东方九容不耐烦地驻足，看向拦住她的红衣青年，为什么每次离开大殿都会被人叫住？
“干什么？”
依旧披着一身张扬的赤红锦袍，楚云启阴沉地盯着她，半晌才气冲冲开口：“我叫你等等，你怎么不理我？”
“有话快说，我很忙。”
“你——你什么态度！”楚云启暴跳如雷。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一向就是这个态度。”
由于母亲之间是好友，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然相识。
只不过，他们的相性似乎从出生开始就不合，只要一见面就会吵架。
少时是小孩之间的打闹，虽有嫌隙，但并不算严重。
到继位初期，两人多年未见，幼时不快早已不放在心上，但由于性格不合，也只是极少往来，不至成仇。
谁知在那一场决定排位的胜负后，楚云启愤恨难平，每每遇见必要挑衅，口出不逊。
她心高气傲惯了，又因了修冥的缘故，对楚云启嫌恶更甚从前，总是毫不客气地回怼。
两人只要一见面就会吵架，最后总闹得不欢而散。
而彻底交恶，是在她数次阻止楚云启滥杀修仙者之后。
楚云启脾气暴烈，又极其要面子。被她多次当众阻止杀人，让他大失颜面。
她挡在修仙者面前毫不退让，而他亦不肯退。
既是交涉无果，那就只能动手。
一来二去，新仇叠加旧恨，后来竟发展成只要一见面就必定开打。
原先两人动手时还有所顾虑，不至于下死手。
直到白骨荒城那一次，她为了司凌夜，不惜动用修罗之力，与他生死相搏。
从那之后，两人之间的嫌隙终于扩大到了无可弥补的程度。即使明昭居中调停，也无济于事。
相互厌恶对方太久，以至于两人都选择性遗忘了——他们小时候也曾在一起玩闹，甚而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他说不清楚，青梅竹马究竟是何时变质成了相看两厌的死仇。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就嫉妒她。
凭什么她能拥有一双如此疼爱她的父母，而他的父亲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他，他的母亲更是为了一个杂种抛弃他决绝离去。
楚云启深吸几口气，勉强平下心头翻滚的暴戾：“你为什么要来帮我？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吗？”
“拦下我就为了这种事？”东方九容揉了揉眉心，厌烦：“说过了，是奉陛下之命。否则，我才懒得去帮你呢。”
“东方九容！”
“如果没别的事，我要走了，对了。”东方九容正欲抬脚离开，忽然停下：“陛下说，这次不会责罚你，你好自为之。”
刚想发作的怒气又瞬间平息下去，他抿紧唇，眼神复杂：“你……没在陛下面前落井下石？上次，我可是对傅九霄和你……”
东方九容轻嗤：“就像你说的，本王现在不仅是东方王，还是魔界皇后。若是像你一般气量狭小，又如何担得起皇后之位？”
喉结动了动，到嘴边的话滚了又滚，终是没能说得出口。
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楚云启忍不住大喊一声：“喂！”
“楚云启，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啰啰嗦嗦的，一点都不像你。”她没回头，不耐烦地说道。
“混账，臭女人，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就一直是这种态度！我可是堂堂楚王，你凭什么总是对我态度恶劣，反而对傅九霄那个废物这么好！甚至，连对那个混血的杂种都比对我好，你凭什么，凭什么！”楚云启失控怒吼道。
东方九容停步，转身看向怒气冲冲的楚云启，觉得莫名其妙之极：“是你从小到大就爱没事找事，还想我对你有多好态度？再说了，你不是一直不服我吗，我们是死仇，对你态度好才奇怪吧。”
“谁让你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护着傅九霄和洛清弦，总是为了他们两个废物对我发脾气！我是因为气不过，所以才会……”
少时的诸国王储，偶尔会在一起玩耍。
开灵之后的楚云启骄矜到了无可复加的程度，连仅次于神品一级的雷鸣玉都看不起，更别说天赋平平的洛清弦和天赋极差的傅九霄。
唯有一人能入他眼，那就是同为神品和纯血王族的东方公主。
彼时他别扭地想和那个被团团簇拥的东方九容说两句话，看到旁边的洛清弦和傅九霄就莫名来火，一开口就是废物，结果被叉着腰的小公主一顿骂走。
高傲又脆弱的自尊心如何能忍受这样的屈辱，深耿于怀多年都无法放下。
“那也是因为你太欠揍。不过，都这么多年了，还提这些旧事作甚？现在的要紧事，是回去重整楚军。后面还有很多硬仗要打，别再纠结这些无谓的事情。”
“否则，别怪我奏请陛下，当真要责罚你了。”
说罢，她轻笑出声，再次转身。
被突如其来的笑容晃眼，她似乎是第一次对他笑。
楚云启愣了许久，等到那道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骄傲的楚王，忽然用低的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这次，就姑且谢谢你。”
……
青云宗，议事殿。
“盟主，凡间许多地方都被魔气侵袭，人间疫病妖物横行，凡人死伤无数，生灵涂炭。我们是否要从九宗中加派人手前往凡间，诛杀妖物？”
“可眼下魔军步步紧逼，仙门势急，九宗弟子损伤同样惨重，我等也分不出多余人手前去凡间帮忙。”
“是啊，魔界倾巢而出，四方仙域皆有魔军围攻，一些处在前线的小宗门甚至已然战至灭门。此时若再分人手前往凡间，仙门防线一旦被魔军所破，人间将再无人与魔界相抗，彻底沦为地狱。”
“但，我们身为修者，难道就得眼睁睁看着这些妖魔横行无动于衷？依我之见，应该从九宗中都选些精锐前往凡间。”
九宗中的八位宗主你一言我一语吵架，苍宁扶额，议事大殿成了人间的菜市场，吵得他耳畔嗡嗡地叫。
突然，殿门忽然被推开，一身白衣的青年走了进来。
鼎沸的嘈杂一夕止歇。
纷纷投向他的目光如针如刺，其中情绪各异，嫌恶、鄙夷、警惕不一而足，更有脾气暴躁如魏恒伽者，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当场冷哼出声。
窃窃私语随之响起。
“哼，叛徒，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议事殿上，真是毫无廉耻之心。”
“毕竟是被魔族一手教养长大，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若有廉耻之心，又岂会当众向魔头下跪？”
“若不是为了利用他破阵，他早就被定死罪了，哼，也不知道他是当真破不掉阵法，还是故意不肯破阵？”
苍宁清咳两声，私语声随之停息。
苍宁忧心地看向风暴中心的青年，他苍白的脸色依旧平静，仿佛并不在意对自己的汹汹恶言。
白舒卿看了他一眼，又转向上首的苍宁说道：“盟主，我认为，现下还是得想办法破掉明昭设下的阵法，否则魔气蔓延不会止歇，不管派再多弟子去凡间，都将是治标不治本。”
苍宁苦笑：“白宫主，我又何尝不知破阵的重要性，但破阵何其容易。云修告诉我，那阵法是明族集全族之力，历世代心血，方在明昭手上得以大成。我们能用的手段都用了，但收效甚微。魔族处心积虑多年的阵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破掉的。”
魏恒伽插嘴道：“他的血不是能破一切结界吗？若是能效仿诛魔阵，构筑出以他为阵眼的阵法，是否就能……”
“魏阁主，慎言！”苍宁提高了声音，动了真怒。
碍于苍宁严威，魏恒伽悻悻闭嘴，但眼神中仍是不服气。
不光是他，殿上其他六宗的宗主，聚焦在青年身上的眼神大都晦暗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