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睁开眼时，最先落入视线的是床边的一抹紫衣。
“容……？我这是……在哪……”
“明昭，你终于醒了！”
陪在床边的东方九容松了一口气，脸上久违地露出欣喜。
明昭吃力的想要起身，但头痛欲裂，又重重倒回床上：“我……不是……”
“先别动，你身上诅咒刚解，还有伤在身。”
“诅咒……”记忆骤然回溯，明昭蹙眉道：“这诅咒能克制魔族的灵力，你们是用什么方法替我解的诅咒？”
她别过眼，沉默。
明昭心下通透如镜：“是他救了我？”
“……”
空气死寂许久。
“当年我对他如此，没承想，他竟会救我性命。”明昭低声苦笑：“容儿，你拿了什么与他交换？”
“什么也没有。”东方九容垂眸，“他什么也不要。”
他长叹一声：“是吗？可他想必是为了你，才会救我这个他的生死血仇。”
两人心头沉甸甸的，不知说什么好。
她站起身，打破沉默：“我去叫他们进来，大家都很担心你。”
“对了，容儿，傅九霄可是对你许诺了与我相同的条件？”
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答应他？”明昭道：“他可是你的亲哥哥。”
“不愿就是不愿。”她敷衍，不想告诉他真实原因。
“容儿。”明昭拉住了她，眸光深沉而犀利：“所以，在傅九霄、司凌夜和我之间，你选了我吗？”
“我说了，那是因为你我利益一致……”
“不对，无论是答应傅九霄、或者不救我，都可以达成你做皇帝的目的，你我利益已经不一致了。”明昭目光灼灼：“容儿，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你也对我动心了吗？”
“没有。”东方九容异常烦躁：“我说了，我早已没有七情，别自作多情了！”
“这不过是因为你对魔界不可或缺！而且，看在你以前救了我几次的份上，我才……”
明昭一脸不信的样子，上扬的唇角压也压不住，饶有兴趣地等着她解释。
东方九容脸色一沉，闭上了嘴，懒得多解释：“明昭，能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用不着我在这里了。”
她不想再多留，霍然转身：“我还有别的事，走了，没空陪你闲谈。”
待她的背影消失后，明昭脸上笑容消失，再次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明明已经取回了一部分七情，可为何……仍是对我这般？”
……
站在门外，东方九容握紧拳，犹豫要不要进去。
离开明昭房间后，她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
脸上阴晴不定半天，最终还是敲响了门。
……门上有结界。
用念力破开后，门内声音变得清晰可辨，传入耳畔。
少女的哭声抽抽噎噎：“夜哥哥，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比我之前捡到你时的伤还要重……到底是谁害你至此……”
“无碍。”青年的声音虚弱低沉：“多谢你来医治我。”
他望向门边，淡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她的手原本僵硬在门上，紧握成拳。听到他的话后，复又松开，推开了门。
少女坐在床边，双目含泪，青年躺在床上，昳丽的容颜惨白如纸。
东方九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底翻腾的烦躁。
她牵挂他的伤势，尤甚于对明昭。
他的话就像刺一般卡在心头，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斩断七情……只是对他吗？
“东方王不陪在明皇陛下身边，来我这做什么。”司凌夜把头扭到一边，语气淡漠疏离。
“明昭醒了，我是来感谢你的。”东方九容同样客气疏离，行了一礼：“多谢司宗主不计前嫌救了吾皇，魔界上下感激不尽，此番欠了司宗主一个大人情，日后，司宗主若有所驱，魔界上下万死不辞。”
“嘴上说说的虚言，何必劳烦东方王再跑一趟，我会救明昭，也是为了整个三界着想，不需要你们的所谓‘万死不辞’。”司凌夜虽然虚弱不堪，但仍是冷嘲热讽。
浑身的刺，哪还有半分此前柔顺的模样，倒像是变回了从前。
“东方王要是没什么事，请回吧，本尊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他下了逐客令。
东方九容顿了顿：“……既是如此，那就不打扰了，东方告辞。”
她转向苏月微：“苏小姐，劳烦你照料司宗主。”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苏月微敌意颇深。
东方九容点点头，转身欲走，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青年寒意刺骨的声音：“东方王的感谢，果然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她转首，青年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显然是对她打算就这么走了而怒气冲天。
“司宗主，不是你让我走的吗？”她无奈摊手，男人的心思还真难猜，“我不通医术，多留无益，何况，你这还有佳人相伴，我在此岂不是碍眼。”
“东方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我让你走你就走，既然这么念着赶回去找明昭，还来找我做什么，多此一举。”他冷笑道。
“那你想如何？”东方九容无可奈何，突然想起一件事，对苏月微客气说道：“苏小姐，我想到一种方法，或许可以加速治愈他，不过，还请小姐暂且回避。”
“你要干什么？”苏月微警惕问道。
“小姐放心，我不会害他的。”
“可是夜哥哥，她之前还这么对你，我放不下心……”
“无事，月儿，劳烦你先退避片刻。”
“苏小姐安心便是，他体内有我的本源血，我打算将我的血给他，以此弥补他失却的心头血。”东方九容主动解释，“我放血过程中，能力可能会失控，届时怕伤了小姐，所以才请小姐退避。”
苏月微惊呆了，犹豫许久，终是咬住下唇：“好吧，我走。”
房间内再次只剩下了两人。
青年蜷在被窝里，面对着墙，背对着她，不说话。
熟悉的清冷幽兰香气萦绕，东方九容坐在床边，划开自己的手腕，将手腕送到他唇边。
血腥气覆盖了香气，他还在闹别扭，扭过头不想喝。
“听话，再不喝就浪费了。”她语气变得极软，就像以前那样哄他。
“不是说不会再给我一滴血吗？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不要就算了。”她沉下脸，正要把手腕收回，他蓦然用力抓住她的手，指节攥得发白。
“你这脾气，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就是嘴硬。”东方九容失笑，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开。
司凌夜唇抿得死紧，仍紧紧抓着她，不肯放手。
她用了点力挣脱，把手腕凑到他唇畔：“喝吧。”
体内那滴属于她的本源之血疯狂跃动，渴求原主的鲜血滋养。他一口含住她的手腕，发狠地吮吸着，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发泄满腹的委屈和怨怼。
良久，他才终于放开她的手腕，唇瓣上有一抹丹朱殷红，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他下唇咬得死紧，抬头紧盯着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无情打断：“一码归一码，你救了我和明昭，这是我应当做的。”
方才软化的态度就像一场梦，梦醒了就散了。
“我走了，明昭还在等我，今日给你血，就当是我替夫君还你的恩，后面还有恶战，你的力量不可或缺。”
怕他也像明昭一样自作多情，她特意补了几句：“好好待苏小姐，她是个好姑娘，适合你，别辜负了她。”
即将踏出门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青年嘶哑的声音：“你，当真是天底下最绝情的人。”
她停下脚步：“我本就已然绝情。所以，不必再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罢，她径直离开，门被重重地关上，把房内那颗脆弱的心，也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