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摇了摇头，泪水几乎要模糊视线，他看着赵云笙那张熟悉的脸，控制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拉她。
手刚伸到一半，他又后知后觉回过神，迅速抬手擦了擦夺眶而出的眼泪，红着眼圈问道。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姑娘你也是住在这附近的吗？”
赵云笙没有回答。
被她牵着的元宝仰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哭了的爷爷，有些微的心疼，善良地开口问。
“爷爷你被人欺负了吗？为什么要哭呀？”
哭？
他这才发现自己又哭了，没想到会这么失态，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干脆取下眼镜擦干眼泪，哽咽着解释。
“没，没有人欺负我，我是太高兴了。”
高兴？
元宝歪着脑袋继续追问，“高兴为什么还要哭呢？不应该笑吗？”
“小朋友，爷爷这是喜极而泣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圆嘟嘟的小家伙，心都要化了，抬眼看向赵云笙，他喜不自胜问。
“姑娘，这个小家伙是你的孩子？”
赵云笙也察觉到他没有恶意，甚至结合他之前喊的晴晴两个字，能快速猜出他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姜晴晴挂在嘴边的小叔吧，也就是她小婶婶的丈夫。
她和姜晴晴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被认错也情有可原。
如今她这张脸已经被看到了，那这个叔叔应该已经认出了她吧？所以才会这么泪如雨下……
确实是泪如雨下，赵云笙看到他偷摸擦了好几次眼泪了，最后干脆把手绢摸了出来。
他擦着眼泪赶紧解释，“小姑娘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打算去那边找个亲戚，没想到有点迷路了，不知道姑娘你能不能带我去？”
他红肿的眼睛盯着她，眼神里都是期盼。
没等赵云笙开口呢，元宝已经自告奋勇举起了小手。
“爷爷，我们就住在这附近，要不我们带你去吧。你找你的什么亲戚呀？”
男人笑出声，恨不得赶紧抱抱这个小家伙。
“我来找我侄女，她和你妈妈长的可像了。”
元宝眨了眨眼，脑筋转得飞快，立马笑眯眯问道。
“爷爷，你要找的是晴晴阿姨吗？我认识她的，她前两天还给我买汽水喝了呢。”
一旁的赵云笙捏了捏小家伙的手，平时告诉过他在外面不要和陌生人搭话，他倒好，叽叽喳喳把情况都透露了个遍，也好在面前这个叔叔不是坏人。
“对啊！”
姜饶眼睛都亮了，再听元宝这话，更是很不可思议。
晴晴那丫头已经和面前这个闺女见过面了？
那她知不知道这个姑娘就是……
不过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他们还只是见了个面，哪怕他敢肯定面前这个是他的闺女，可这个丫头知道吗？
她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吃饱了穿暖了吗？她被人买了还是捡了，她知道自己不是那边亲生的吗？
一切都是未知的，姜饶想到这些就心如刀割。
“姑娘，你认识我侄女呀？”
他紧盯着赵云笙，不放过她面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把她从头打量到脚，看她这会儿的穿着说明日子还行，可她年纪轻轻怎么孩子都这么大了呢？
她是不是受委屈了，她和现在这个丈夫是真心相爱的吗？她是不是被迫的？
所有的疑问排山倒海地席卷过来，姜饶肚子里有太多想说的话，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终究还是被他给咽了回去。
“如果叔叔你说的是姜晴晴同志，文工团的那个，我想我应该是认识的。”
“对对对，就是她，我是她亲叔叔，还有几天是她婶婶的寿辰，我过来叮嘱让她别忘了。反正是顺道过来的，她也让我捎点东西回去。”
赵云笙看他面上的笑容真诚，也跟着点了点头。
但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饶，所以态度有些许的冷淡。
姜饶见状反而心里踏实些，有警惕心好啊，既然晴晴认识这个丫头，他晚点过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若有所思，元宝跟个小话痨似的也追问。
“爷爷，那你家住在哪儿啊？”
姜饶听他这么称呼自己，高兴得牙不见眼。
“我啊，我就住在这附近的那个村里。”
赵云笙有些狐疑，看他穿着这么考究，以为是个城里人。生活在乡下，那日子是不是过得很拮据？
姜饶继续解释，“我啊，在那边搞研究呢，就是研究下怎么扩大种植农作物的，小家伙你懂不懂？”
元宝摇了摇头。
他不懂，但是赵云笙却明白了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农科院的？
姜饶笑了笑，“不懂没关系，等以后咱们熟悉了，爷爷带你过去玩。”
元宝以为他开玩笑的，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他们才见了一面，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都是个问题。
但是小家伙特别有礼貌，很捧场的点点头。
“好，谢谢爷爷。”
姜饶看向赵云笙，“小姑娘，你不介意咱们一起过去吧？”
“不介意。”
摇摇头后，她牵着元宝的小手，走在前面带路。
姜饶跟在身后，揉了揉眼睛，视线几乎都黏在母子俩身上。
他控制住心里的喜悦，小跑上去问。
“姑娘，你家也住在这附近吗？这附近我熟得很，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赵云笙没有隐瞒，“我丈夫是这边军队的，我带着孩子过来随军。”
军队的，那看来他们的是军婚了，他点点头。
“那你丈夫应该是正营以上吧？”
“他是团长。”
姜饶哦了一声，心下也感到开心，年纪轻轻就是团长，看来是个很出类拔萃的小伙。
“行，有机会咱们见个面。”
谈话间，几人已经逐渐来到了家属院门口。
赵云笙看他心不在焉的，估计早忘了此行的目的，跟在他们母子俩身后，鬼迷心窍似的就来到了门口。
直到正要进门被外面的放哨的拦住，他才后知后觉回过神。
尴尬得站在原地叫住她，“小姑娘……”
赵云笙扭头看去，见他居然还想跟进院子，忍不住想笑，踱步上前问。
“叔叔，你不是来找姜同志的嘛？怎么还来我们家属院了？”
姜饶也没注意，这会儿回过神来也有些尴尬，他笑了笑。
“没事没事，我就把你们送到这我再过去，你一个小姑娘带着孩子，过来十几分钟的路程，还是有些不安全。”
赵云笙为他找的这个理由哭笑不得，点点头。
“行，那我们先进去了，叔你也赶紧去找姜同志吧。”
“元宝快给爷爷说再见。”
元宝挥了挥小手。
“爷爷再见。”
母子俩转身刚要走，姜饶心头一跳，总感觉女儿又要再次消失在他眼前，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跟上去问。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就住在这里面应该不会搬家吧？我觉得咱俩挺有缘分的，要不留个联系方式？”
赵云笙看进他忐忑而又紧张的眼底，没有拒绝。
“我叫赵云笙，我丈夫是裴鹤川裴团长，叔你要是有事儿，到时候直接打我们这里传达室的电话就行。”
姜饶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儿，压根没注意到她说的裴鹤川。
点点头，只是在心中不停地回味着女儿的名字。
赵云笙，云笙，这个名字可真好听，她的养父养母应该很喜欢她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丫头你快进去吧，我去找他们要电话。”
姜饶这会儿才算是放心让赵云笙离开。
目送他们母子俩进了大铁门，他才又迫不及待来传达室询问号码。
这年头打的座机还需要呼号，其实挺麻烦的，并且他们聊的话也会被接线员听到，稍微亲密点的话都不能胡说。
但是为了能联系上女儿，他也顾不上了。
记下电话号码，姜饶环顾四周，把这个家属院也给记住了。
担心刚才自己没听清楚，他又去问了下门卫。
“大哥，刚才和我一起的那个姑娘是不是这家属院的人？”
大爷推开窗户探头看了眼。
“咋不是呢？那个小姑娘是裴团长的媳妇吧？才搬来这里没多久的。小姑娘可会说话了，长得漂亮嘴巴又甜，我们这儿的人都认识。”
“她那个孩子更是可爱得不行，见到我们热情得很，平时还会把包里的糖分给我们，这两天都在这附近玩耍。”
“我们也听了裴团长的话，平时也要帮忙盯着点，别让孩子跑出门。”
说这么多，大爷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有些面生，不是这个家属院的人。
“对了，兄弟你谁啊？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要不是看他刚才和赵云笙有说有笑，他才不会搭理这个老头。
“哦，我侄女也在这边住，云笙还认识呢，所以我来问问。”
失而复得的惊喜过去之后，他这会儿也逐渐冷静下来，想到云笙说的裴团长……
裴鹤川，是不是谢家的那个外孙？
以前开玩笑还说把他介绍给晴晴呢，哪知道这么有缘分，娶的媳妇还是他们姜家的孩子。
晴晴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行，他得赶去问问。
马不停蹄来到姜晴晴他们的宿舍楼下，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又等了许久，还是没人。
他把东西交给宿管，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都拎着个袋子，里面装的都是他们今年的研究成果。
刚才怎么没有分点给云笙呢？
他真是猪脑子，那丫头该不会觉得他是个抠门的大叔吧？
他是完全没有想起来啊！
算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到时候认亲再给她好好送点见面礼。
原路返回，想起女儿和外孙，这一路上，姜饶都高兴得不行，一把年纪了，走路都还忍不住蹦蹦跳跳。
回到家，他没打算把这个消息立马告诉老伴。
不知道云笙那边是什么态度，贸然过去揭穿身份，或许云笙接受不了。
想得出神，一抬眼，正好看到姜晴晴眉开眼笑从他家里出来。
二人撞个正着，见到姜晴晴，姜饶面上一喜。
“晴晴！”
“小叔，你去哪儿了？”
“我去军区那边找你了，你怎么也来我家了？”
姜晴晴闻言无奈得不行，拍了拍额头一脸苦笑。
“我也是一大早就过来找你，有点事情和你商量，哪知道你居然不在家？”
姜饶心急如焚，拉着她来到旁边。
“我也是找你有事儿，有些着急。”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满眼的狐疑，什么事情能这么着急？
“你小婶呢？”
“她去屋里睡午觉了，我还说回去呢，下次再来找你，哪知道出了门就撞见了。”
姜饶顾不上别的，一把拉过她的手急切的问。
“晴晴，你是不是认识云笙？”
“！！！”
姜晴晴冷不丁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小叔，你怎么知道云笙？你和她见过面了？那你……”
“嘘。”
姜饶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看一眼房门，没有人后这才放心的拉着她来到不远处的角落嘀咕。
“我还不是刚才去找你的时候路上碰见了，你们堂姐妹俩长得实在太像了，我下了车就看到她牵着孩子前面走，以为是你，大老远就喊着晴晴，她没有理我我才跟上去，哪知道……”
提起女儿，姜饶忍不住又红了眼眶，面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哪知道她不是你，你们只是长得相似而已。晴晴，我听云笙说她认识你，你们……”
姜晴晴知道小叔小婶盼这个女儿盼了一辈子，她深吸了口气，能感同身受到小叔的担心和高兴。
拍了拍他粗糙的大手解释道，“小叔，这事儿也要从前一阵说起……”
姜晴晴娓娓道来，把她和赵云笙的几次见面都说得明明白白。
“昨天赵同志就答应我了她会好好考虑，不管她做出什么决定，一定会告诉我的。”
“晴晴，你说她会不会不认我们啊？会不会怪我们？怪我们没有保护好她，怪我们没有早点找到她……”
越说，姜饶就越是害怕，一个快要五十岁的人，此时在姜晴晴面前手足无措得像是个孩子。
姜晴晴心疼不已，她从小家境不好，父母重男轻女对她非打即骂，要不是小叔和小婶时不时照看，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她心目中早就已经把小叔小婶当成了亲生父母，此时看姜饶泪如雨下，她心疼不已，赶紧掏出手绢给老人家擦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