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青衫落拓
“阿嫂，你怎么在这？”
心中的一抹怀疑刚漫上心头，却被施乐突然扬起的笑止住了。
许是齐题此时太过高兴，所以并没有看清施乐眼底的触动和惧怕。
“阿越！我听说你今日被陛下封了官，还调到户部啦。”
施乐的声音依旧很温婉柔和。
齐题周身的警戒稍稍松懈，眼底露出一抹笑，朝她点头。
“嗯，阿嫂，我赌赢了！从今以后，再没人敢轻视我了！”
他有些激动的握住施乐的肩膀，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又说道。
“阿嫂放心，待正式授印后，我便去请旨娶你，定让你红妆十里的嫁于我，无人敢再轻看欺辱你了！”
高兴太过，齐题往日面上的算计阴沉也散去了一些，他自顾说完后，眉目又染了几分焦急，没注意看施乐的神色，便迈步往书房里去。
“户部的尚书大人方才派人请我去福来酒楼赴宴，阿嫂，今夜我许是赶不回来……”
施乐便站在门边，转头看着齐题在屋里换下官服，穿上锦衣，眉目含笑的又走了出来。
他太急于在此时拉拢更多的势力，所以换好衣服后，只来得及看了施乐一眼，便又急忙往外走去。
从始至终，都没多看几眼那碗，施乐为他熬了一个晌午的热汤渐渐变凉。
直到齐题的背影消失了许久，施乐好似才恍然回神过来。
手心摸到袖子里坚硬的东西，眼眸微暗，咬了咬唇下定决心后，才端着汤慢慢离开……
院中无声洒落一抹阳光，冬雪被扫净，院中好似被春光覆盖，但那株花架上前些日还开的芬芳的侧金盏，此时却可见花败……
不到一日，殿审内发生的事情便在上京传扬了开来。
一众百姓都未曾想到事情的发展这般混乱。
许多年轻士子一边赞叹齐题的清正英勇，又一边找人去盛家门前扔烂菜叶。
一时戏楼里传唱的都是骂盛家有负读书人的本子，那些才子更是写了不少讽刺盛太傅的诗词，还等着看盛太傅最后的下场……
相比于此时齐题在各色宴席会上春风得意，如鱼得水，盛家可谓是陷入一片阴霾乌云中。
有心人打听到，说那盛夫人一听到消息便气晕过去，昏迷不醒，那唯一的盛家病秧子据说也当场吐血不止，进气不多。
一听到盛家人都这般下场，百姓也只是说罪有余辜，老天有眼。
这些传言沸沸扬扬，满上京的酒楼茶馆都是如此。
一直盯着盛家的眼线都散去了，周围变得狼狈空静，无人看守。
宣词仪一听盛家的事，顾不得还在同傅重峦演决裂的戏码，便顾不上阻拦要过来看看情况。
还拉上了两个倒霉蛋。
盛家后巷的围墙边，倒霉蛋顾守野和南宫二人安静无声的靠在围墙边上，看着宣词仪一个人搬着梯子艰难放好。
直到宣词仪颤颤巍巍的准备爬梯子的时候，南宫还是好心且疑惑的询问了句。
“词仪，如今想来就是我们光明正大从盛家大门进去，亦无人在乎的，何必……爬墙？”
宣词仪一听，当即转过头来反驳。
一露面，那红的发肿的眼睛便无法遮掩。
“不成！阿宁最要面子了，若我们从大门进去，他定然不会见我们的……”
宣词仪一说话，便能听出声音嘶哑，像是大哭了一回，看的顾守野一脸无语。
什么年纪了，还跟个孩童一般哭哭啼啼……
顾守野双手抱胸侧靠在墙边，渐渐长的线条流畅的面容多了一丝不解，皱眉看宣词仪爬了半天，鬼鬼祟祟的，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嗤。
“啧。”
“我说宣二，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连他都能感觉到眼下的情况不太对劲，就宣二这个傻子还在这哭哭啼啼。
宣词仪刚想骂回去，扒在梯子上顿住，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瞪着顾守野。
后者则神色平静，想了想，看向南宫。
南宫贴心的解释起来。
“我家少主公派去查了，眼下盛家的消息，都是他们自己放出来的。”
“什么……”宣词仪听的脑子一懵。
不待他思考，围墙后边的盛家院子里，忽的传来一道呼喊声。
“三位公子！我家公子说让你们进来聊！”
是白义的声音。
顾守野和南宫一听，猜到是傅重峦知道他们三个来了，无声的对视了眼，顾守野饶有兴致的微微勾唇。
下一瞬，在宣词仪懵圈的注视中，顾守野和南宫二人动作一致的借着宣词仪的梯子一节，动作迅速的飞身上了墙头，顾守野还故意欠欠的回头往下看了眼宣词仪。
刚扶稳被他们两个踹的不稳的梯子，宣词仪抬头就骂。
“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不拉他一把还踹他梯子！
顾守野和南宫的身影在看清院子里的场景后都顿了顿，宣词仪喊他们看到啥了，他们只是回头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便一齐跳进了院子中。
等到宣词仪一个人喘着气爬上墙头，看清了院子里边的画面后，当场呆滞住了。
院子里的雪被扫干净了，只有一些树梢上挂了雪。
周围一片祥和安静，傅重峦就躺在凉亭里的摇椅上，身上盖着厚实的狐毛毯子，正闭目假寐。
仔细看虽面色依旧苍白，却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吐血不止，进气不多。
顾守野和南宫已经走到一旁，自己给自己倒茶水喝。
“阿宁！”
宣词仪趴在墙头，遥遥朝他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听到他的声响，傅重峦缓缓睁开眼，看到宣词仪红肿的眼睛后，还是忍不住抱歉一笑。
“阿离。”
等宣词仪在白义的协助下爬下了围墙，他便风风火火的冲到了傅重峦面前。
一把将傅重峦拉起，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
没看出他有大问题后，才真正的松了口气，一头冷汗的脱力跌坐在地上，顾不得泥污，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心有余悸道。
“真的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你要出事了……连演戏都顾不得了……”
顾守野在一边喝了口茶，目光嫌弃的看着他。
“连小爷我都看出来了，就你还跟傻子似的拉我们冲过来找人！”
宣词仪还有力气反驳他：“你知道还不跟我说！！死顾二！”
南宫将宣词仪拉起，笑着打圆场。
“词仪，你也没等我们解释。”
宣词仪一顿，自知理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迫不及待的问傅重峦。
“阿宁，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真的没事吗，还有盛伯父……”
宣词仪沉默了下来。
这几日他家大哥都不准他打听这些，顾守野也不同他说，是以他除了来看一眼外，别无他法。
傅重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嗓子发痒般的轻咳了两声后，才想到了什么一般，淡淡同他说起。
“眼下一切皆是假象，为的不过是让人放心警戒，以备后面的出其不意。”
“啊？”宣词仪一脸疑问。
顾守野喝完茶后又有闲心嘴毒起来。
“让你多读些书吧！”
宣词仪被彻底惹恼了，猛的转过头一脸杀气的看向顾守野。
后者略感危险，慢慢站起身远离他。
宣词仪铁了心不会放过他的，伸出双手就朝他扑过去。
“顾！守！野！”
话音刚落，顾守野就反应迅速的蹿了出去，一边四处躲避一边吐槽宣词仪。
“疯了疯了！宣二你疯啦，小爷我都敢打！”
宣词仪则跟憋久了发疯一般，气急败坏的同他斗嘴。
院子一下子变得吵闹了起来。
傅重峦无声的看着院子中的场景，眼底露出了一抹笑。
刚好南宫走到身侧，见状也笑了声，状若无意的问道。
“你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傅重峦眼尾稍扬，看了他一眼却没回答。
毕竟如今结果未定，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南宫却好似已经有了结果，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是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句。
“我总感觉，后面你的身上还会有一些令在下感到惊讶的事发生。”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好似已经断定了一般。
傅重峦的双手在袖子里握在一起，才发觉指尖格外的冰冷。
沉默了会，他缓缓勾起唇边，无奈的笑了声。
“也许吧……”
也许再等等，一切都会浮现在众人面前，再也无法遮掩。
没了俗世的算计和喧嚣，此刻的院落中，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和畅快，更添几分难得……
也许多年再回首，少年不再，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