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镇山关岌岌可危,百姓流离失所,朕怎能不忧虑?此事朕必定要严审重判!绝不会放过勾结外敌之人!咳咳!”
景昭嵩阴沉着脸色,大抵是怒急了。
柏西宴眸光幽暗,不动声色的观察。
太医和高明在一旁低声劝解让景昭嵩莫要动气,伤及身体。
顺过气后,景昭嵩的目光朝柏西宴瞥来一道,随后皱眉长叹着询问。
“今夜朕寻你来,便是想问问,眼下镇山关一事,以及薛啸起兵一事,柏相可有破解之法?”
他的语气中透了一丝试探,话语落毕,柏西宴神色间渗出凝重,似乎也颇为为难纠结。
“兹事体大,臣一时也不得万全之策。还请陛下容臣同诸位内阁议事商议过后,再回禀陛下。”
柏西宴一副顾全大局的忧虑模样,加之处事不惊,从容淡定,很难让人猜到他此刻的心思。
听见他这般说,景昭嵩像是听出了什么,只是轻轻颔首,顺从了他的意思。
“也罢,朕一时亦想不出对策,还需等肖紊传信回京,了解清楚如今薛啸的动向和镇山关的实情再做决议。”
“柏相,此事便交由你来解决,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从胡狄人手中夺回镇山关!”
“臣,谨遵圣意……”柏西宴躬身行礼,动作间,眼底泛出的浓郁的幽色,像是在猜测什么,但很快又被他掩去。
事情商议好后,景昭嵩似乎已然撑不住了一般,靠在龙椅上紧闭双目,紧皱的眉间带着些许的烦躁,他摆了摆手,太医和柏西宴便识趣的行礼离开。
二人一同走出政殿后,太医同柏西宴告辞完打算先回太医署熬药,却被柏西宴出声拦下了。
“宗太医请留步,本相有一事想请问。”
宗太医是宫中资历最深太医,柏西宴这话刚说出口,他便一猜到他想问什么,停下脚步面露几分难色。
“柏相可是想问陛下的病情?这实乃宫中禁忌,臣实在不能相告……”
“宗太医无需多虑。”柏西宴唇角轻勾,狭长上挑的眼尾挂着一抹温和之意。
“只是方才听闻陛下这段时间感染风寒,才导致的劳损心脉,但本相并未听过陛下这段时日召见过太医……”
今夜的一切,隐隐好似给了柏西宴一个信号,景昭嵩像是知道了什么,在无声的警告他一般。
宗太医一听是问这个,便松了口气,他回想了片刻,才低声说道。
“是前几日陛下在君后殿下的宫中时,君后贪吃凉饮导致腹中不适,召下官去诊治时顺便替陛下诊治了,原本服药后应当快好了,想来是这几日政事太过繁忙,这才严重了……”
“原来如此。”柏西宴听完轻笑了声后,没再多问,眼中晦暗了片刻,颔首示意才转身离宫。
宗太医看着柏西宴离开的背影,长舒了口气,掬着身子用袖子擦了把额上的汗,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殿,才行步离开。
高明走回到景昭嵩身边,看见他还在闭目休息,便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陛下,柏相已经离宫了。”
“嗯。”景昭嵩应了声,缓缓睁开眼,垂眸扫了眼书案上的一片狼藉,眼眸微微敛了半分,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高明面上有几分疑惑,见景昭嵩似乎想到了对策,便壮着胆子小心开口。
“陛下接下来想如何做?”
高明虽看不透眼下局势,但看景昭嵩神色如此严肃,想来后面的事情定然是件大事。
他身为天子近侍,自当为陛下分忧才是,于是他等了片刻,便听到景昭嵩下令吩咐道。
“明日传朕旨意,便说朕因镇山关一事染上急症,需休养数日,不宜上朝,政务便交由柏相代理。”
高明一听此话,便意识到其中的事情定不简单,于是忙的应声接旨。
“是,奴才记下了。”
“另外。”景昭嵩忽的侧目望向高明,眼神比刚才还要严肃几分。
高明以为是要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正露出为君赴死的正义之色时,却见景昭嵩朝门外挑了下眉,意有所指的说道。
“既然朕病了,那传唤君后过来侍疾应当名正言顺吧?”
高明以为自己紧张过头听错了,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小心的看着景昭嵩的神色,试探的说道:“帝后一体,想来是可以的……”
“行,那便去传话吧。”景昭嵩没等高明说完,唇角边勾出一抹尽在掌握中的笑。
“啊?”
燕惊蛰前段时日因为景昭嵩险些被人暗算得手一事,吃醋闹了许久的脾气,已然有半月不曾搭理景昭嵩了。
眼下有了染病的借口,自然要将人绑过来。
见高明还在发愣,景昭嵩心绪难耐的催促道。
“还不赶紧去?愣着做什么?”
“啊哦哦,奴才晓得了。”高明不敢耽搁,收回内心的一腔激动,认命的去帮景昭嵩传话。
夜半深更带人敲响了君后寝殿的宫门。
燕惊蛰被宫女云倦唤醒时,脑袋都是懵的,在听完传话后,顿时清醒,发出一声带着怒火的冷笑。
“他比田里的牛都壮实,好端端就病了??”
云倦一脸为难的扫了眼燕惊蛰身上过了好几日都没消的痕迹,小心的点了点头。
燕惊蛰继续冷笑,眼眸中已经带了几分杀意。
门外的高明还在卑微的提醒催促,只见一声杂响,云倦回过头,燕惊蛰修长匀称的长腿一迈,跳下了床抄起边上的花瓶杀气腾腾的赤脚往外走。
一众宫人根本不敢拦。
殿门被拉开,高明面上刚挂上的笑才到一半,在看清燕惊蛰手里的花瓶后,吓的止住了笑。
燕惊蛰假笑着看向高明,温声说道。
“走吧,陛下不是要见我吗?带路。”
“……那个殿下……”
“我一定要杀了那个狗皇帝!!”
不等话说完,燕惊蛰已经拿着花瓶大步往政殿的方向去,身后跟着一众惊慌的宫人,大晚上鸡飞狗跳……
……
次日福来酒楼的一个厢房内,傅重峦一身黑袍遮掩身形,面上戴着蓝金鬼面。
他立在窗边,透过缝隙观察着酒楼下的动静,直到听到青将回来的脚步。
傅重峦没有回头,身后传来青将冷静的说话声。
“果然如大人所料,韩庞之子韩子幸已经往酒楼方向来了……”
这韩庞膝下数子,唯独格外看重这个韩子幸,韩家将此子养的飞扬跋扈,性格颇为躁动。
引此人前来酒楼,只是傅重峦布下的第一步棋。
接下来,便是让韩子幸同正在酒楼消沉买醉的柏南淮碰上。
听闻白氏病丧后,柏南淮越发消沉颓丧,整日呆在酒楼花街不肯归家,与其父生了嫌隙,这些消息稍稍在上京一打听便能查出来。
今日傅重峦这局,目的便是打算牵一发而动全身,做一场戏给柏西宴看。
听完青将的话,傅重峦只是淡淡的颔首,目光望向楼下正门外进出的客人,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那便,看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