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林纾的心上。结合之前那声巨响……一个可怕的推断已经在他脑海中成型：赵坤杨很可能在火灾发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逃生的能力。
呜——呜——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达到了顶峰。几辆庞大的红色消防车如同钢铁巨兽，终于冲破了交通的阻碍，停在了小区门口。车门迅速打开，身着厚重战斗服的消防员们动作迅捷，训练有素地跳下车，开始铺设水带、架设云梯。现场的混乱，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开始变得有序起来。
高压水枪喷射出的强劲水龙，带着撕裂空气的“嘶嘶”声，精准地射向那个燃烧的窗口，水与火的激烈碰撞，瞬间蒸腾起大片白色的水汽，与黑色的浓烟交织在一起，冲天而起。
“所有居民请后退！保持安全距离！”一名消防指挥员用扩音喇叭大声喊道。
林纾和李佳对视一眼，立刻领会了彼此的意思。在火场被扑灭前，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确保现场所有人的安全，并维护好外围警戒，防止任何潜在的证据被破坏。
“大家往这边走！请退到警戒线后面！”李佳的声音清亮而果断，她开始引导距离7栋最近的几户居民向更远处的空地疏散。
林纾则径直走向单元门口，协助保安拉起了第二道警戒线，他严肃地对周围每一个试图靠近围观的人说：“警察办案，请大家配合，不要靠近，谢谢！”
他一边疏散人群，一边目光如炬地审视着每一个从7栋楼里撤离出来的住户。他在寻找，寻找任何一张可能与赵坤杨有关的、神色异常的面孔。
当最后一道明火被高压水枪彻底压制，发出不甘的“嘶嘶”声后，整个7栋楼仿佛一头耗尽了力气的巨兽，瘫倒在沉沉的夜幕里，只剩下缕缕白烟从焦黑的窗口中升腾而出，与冰冷的月光交织在一起。空气中，浓烈的焦糊味混合着潮湿的水汽，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灾难过后的独特气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两名身着银色防火服、背着呼吸器的消防员，手持强光探照灯和热成像仪，如履薄冰般跨过被水浸透、满是狼藉的门槛，消失在1101室那片漆黑的洞口中。他们的身影，是伸向死亡深渊的第一根探针。
林纾和李佳站在警戒线外，目光一瞬不离地锁定着那个入口。之前的喧嚣已经褪去，此刻的静默反而更让人心头发紧。每一秒钟的等待，都像是在凌迟着所有人的神经。
“各单位注意，一组进入客厅，安全。二组准备进入主卧，重复，准备进入主卧……”消防指挥官对讲机里传出的声音，冷静而克制，却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可闻。
林纾的拳头在口袋里不自觉地攥紧了。主卧，根据之前胖阿姨的描述，那正是火光最先窜出的地方。
几秒钟后，对讲机里传来一阵短暂的电流声，随即，一个明显压抑着震惊的声音响起：“指挥中心……主卧发现……发现一名遇难者。已无生命体征。”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最坏的预感，但当“遇难者”三个字真正从对讲机里传出时，现场还是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压抑的惊呼。李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她下意识地看了林纾一眼，从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却紧绷如石的侧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是赵坤杨。他没能逃出来。
很快，消防员将现场移交。大批身着印有“刑事警察”字样制服的技术人员抵达，封锁范围进一步扩大。勘查灯亮起，将整个楼道照得如同白昼。一名戴着眼镜、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老法医，在两名助手的陪同下，拎着勘查箱，面色凝重地走了进去。
林纾和李佳亮明身份后，获准进入外围。
“老陈。”林纾对着为首的一名刑侦技术科的勘查员点了点头，对方是他的老搭档，陈建国。
“小林，你也来了。”老陈戴上白手套和口罩，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这片狼藉，“这火……烧得蹊le怪得很。”他说着，已经蹲下身，用物证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门框边一小块不寻常的灰烬，放进证物袋，“你们先别进去，等我们做完初步取证。”
林纾和李佳默契地停在门口。他们隔着门，看到了屋内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墙壁被熏得漆黑，天花板大片脱落，所有的家具都化作了奇形怪状的焦炭骨架，地上满是泥泞的灰水混合物。空气中，除了烧焦的味道，还隐隐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刺鼻的化学品气味。
“是汽油。”李佳的嗅觉一向敏锐，她压低声音，语气肯定，“不会错，是助燃剂的味道。”
林纾的目光越过勘查人员的肩膀，投向屋内深处。他的大脑已经开始自动构建现场模型。一个成熟慎密的罪犯，绝不会只在一个地方点火。
果然，没过多久，老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林，你进来看看。有多个起火点。”
林纾和李佳戴上鞋套和手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尽量避开地面上可能存在的痕-迹。老陈正指着客厅地面几处呈“V”字形向上燃烧的痕迹，以及沙发和窗帘下方的焦黑程度。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那边，”他用激光笔在黑暗中打出几个红点，“燃烧痕迹都非常典型，是低点起火。火势是从地面沿着泼洒的助燃剂轨迹烧起来的。这不是意外，是彻头彻尾的人为纵火。”
结论，与林纾的推断完全吻合。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就在这时，法医从主卧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神情严肃地对林纾说：“死者为男性，趴在床边，身体已被烧得碳化，但从残留的体貌特征和现场发现的身份证件来看，初步判定就是赵坤杨。具体的死亡原因，是窒息还是烧死，需要解剖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