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凡藏在暗处，目光无声地落向那个被众人隐约护在中央的少年。
少年脚步踉跄，每走一步都扯动胸前的伤口。血从残破的衣襟渗出，像一朵渐渐枯萎的花。
但他的眼睛，尽管盛满痛苦和迷茫，深处却烧着一团不肯熄灭的火。
那是不甘。
张可凡的视线越过少年，望向远处。
那座宏伟却死寂的大殿入口，如同巨兽沉默张开的喉咙，散发着令人既敬畏又向往的气息。
他看见少年——李覆，推开同伴想要搀扶的手，独自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大殿。
背影孤单，却带着不容回头的决绝。
张可凡如影随形，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
大殿空旷得仿佛能吞没所有声音，只有中央那张黄金龙椅散发着永恒般的光辉。椅上悬浮着一团无声涌动的金光，像是这虚无中唯一的坐标。
李覆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抬头望向光团，眼中交织着渴望、绝望和最后一搏的疯狂。
他深吸一口气，拖着伤躯艰难踏上龙椅基座，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探向那团象征“准皇资格”的光芒。
金光像水银，顺着他的手指向上蔓延。
阴影中的张可凡微微眯眼。
他能感觉到光团中那股代表帝王命格的力量，正尝试与李覆建立连接。
但下一刻——
攀升的金光突然停滞，如潮水般急速退去，重新凝聚成最初的光团，静静悬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几行冰冷的金色文字浮现在李覆面前：
【天生命弱之躯，无法承载帝王命格】
【皇帝们对你感到失望】
李覆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比伤口更苍白。
他茫然地看着那几行字，好像无法理解它们的含义。
阴影中，张可凡静静地看着。
多亏嬴政给予的部分力量，张可凡也能看见那些文字。
原来对方是“天生命弱之躯”。
嬴政需要的，是一个足以承载万古帝魂的容器，而不是连“准皇资格”都无法承受的脆弱之躯。
这少年，似乎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李覆猛地回神，发出一声压抑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再次徒劳地抓向光团！
金光又一次缠绕而上，却依旧只停留在手臂，无法融入身体。
第三次尝试时，他已耗尽力气，汗水混着血水从下巴滴落，眼前发黑，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地。
只能仰着头，死死盯着那可望不可即的光芒，眼中一片死寂。
他挣扎着爬起，失魂落魄地向下走。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道路，目光复杂，窃窃私语声在寂静中隐约响起。
那目光不再有羡慕与期待，只剩下怜悯和审视。
李覆一步步穿过人群，如同经受一场无声的刑罚。
就在他即将走出大殿时——
轰！轰！轰！轰！
数道磅礴光柱骤然从这片空间的各处冲天而起！
光柱中蕴含着纯粹的帝王威压，辉煌耀眼，宣告着其他“种子”的成功。
那光芒充满朝气与骄傲，仿佛真龙跃出深渊，直上九天。
与李覆的失败形成残酷到极点的对比。
李覆怔怔地望着光柱，双拳死死攥紧，指甲掐入掌心，刺出鲜血。
身体因剧烈的情绪冲击而微微发抖。
最终，所有的不甘、愤怒和绝望化作一声极度苦涩的叹息：
“真是.......连老天都不肯帮我吗........”
他踉跄着，想要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身旁响起：
“这就放弃了吗？”
李覆猛地一惊，骤然转头。
只见大殿入口旁的阴影微微扭动，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来人一身黑衣，脸上戴着冰冷的黑狐面具，周身散发着与这座帝王古藏格格不入的幽暗气息。
正是张可凡。
李覆瞳孔收缩，强忍伤痛，下意识摆出防御姿态，厉声问：
“你是谁？”
眼前之人带来的危险感，远超之前任何敌人，甚至堪比那位“戏子皇帝”。
周围众人也顿时骚动起来，紧张地望向这突然出现的诡异身影。
张可凡无视周围的敌意，面具下的目光淡漠地扫过李覆狼狈的身躯和仍在渗血的伤口。
“一个觉得你还有点意思的路人。”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天生命弱，无法承载’？那不过是弱者给自己找的借口。”
“你说什么！？”李覆脸上闪过怒意。
“强大的命格，从来不是天赐的，而是靠自己夺来的。”
张可凡缓缓抬手，指尖有幽暗流光缠绕，周围的光线都似乎随之黯淡。
“如果天地不给你，那就.......亲手夺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李覆身上，如同审视一件尚有价值的材料。
“你，想不想.......把它夺过来？”
李覆呼吸一滞。
夺过来？
这三个字像毒刺般扎进他几乎被“天命”碾碎的心。
那双几近灰败的眼底，那簇不甘的火苗猛地窜动了一下，但随即又被痛苦和怀疑压下。
“夺？怎么夺？”李覆声音沙哑，带着自嘲的颤抖，“连古藏都拒绝我，判定我命格太弱.......这是天命，人力怎能抗衡！”
“天命？”
张可凡嗤笑一声，笑声透过面具显得格外讥诮。
“如果真信天命，你现在就该找个地方自我了断，何必站在这里，看着别人成功，连拳头都攥出血？”
李覆身体一震，被戳中最深的痛处。
“看看他们。”张可凡指向远处那几道辉煌光柱，“他们得到‘资格’，就真是天命所归？不过是一时符合了这里残念定下的规则。”
“规则，从来不是用来遵守的，而是用来利用，甚至.......打破的。”
他向前一步，周身幽暗的气息让周围温度都似乎下降几分。那些紧张注视着他的少年们下意识后退。
“你说你命弱，无法承载？”
张可凡的目光如同实质，刮过李覆的全身，
“那就换一条路。”
“帝道古藏不给你，你就自己去抢！去吞噬！”
“把那些被认可的‘资格’，从他们身上.......剥离出来，变成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