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喉咙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嘴唇抖得像风里的纸。
他想说话,可牙关打颤,话卡在喉咙里。
方汉青没催,继续说:“你们觉得,就这扇门,能拦得住我们?”
“要真想动手,早撞了。
还用得着腾空飞进来,跟你们讲道理?”
这话像把钝刀子,一点点割开了村民心里的冰。
几个老者偷偷互看一眼,眼里的恐惧没退,但多了一丝犹豫。
“村长……”有人小声唤。
村长深吸一口气,咳了两声,嗓音像破风箱:“你……你真不是来害人的?”
“我骗你们干啥?”方汉青笑了,那笑不假,像晒透的棉被,暖得人心里发软。
村长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终于,腿一抬,颤巍巍朝前挪了一步。
“……那你,别骗我们。”
“我发誓。”方汉青点头,嘴角还带着那抹笑。
村长转身,声音沙哑地喊:“开……开门。”
几个老人愣了一下,随即猛地点头,七手八脚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陈子龙带着人走进去,一步没乱,步子很轻。
至于幽冥狐王和幽冥狮王,还有那群夜狐狂狮——全留在村外。
村子就巴掌大,一窝人全挤进来,跟蝗虫进粮仓似的。
更别说,那些老人光是远远瞅一眼狐王的毛尾巴,就当场差点晕过去。
谁也不想在救命的时候,把人吓死。
方汉青一进村,气氛就变了。
没再有叫喊,也没再有躲闪。
老人们缩在屋檐下,偷偷瞄他,眼神从害怕,慢慢转成了……一点希望。
他们不说话。
但心已经松了。
他们太久了。
久到以为这辈子,就死在这破村子里,被那些夜里爬出来的玩意儿,一点一点啃成骨头。
现在,有人从天上下来了。
没砸门。
没杀人。
反而笑着问:“你们,还信我吗?”
信吗?
不信,还能信谁?
他们没说话。
但给方汉青腾出了条路——通向他们埋得最深的秘密。
把方汉青和陈子龙领进村儿后,村长二话不说,直接带他们去了村最里头的祠堂。
那地方,老得掉渣。
砖缝里都长出青苔了,门框歪得像醉汉,门板一推,咯吱响得跟半夜哭小孩似的。
光看这气派,怕是清朝前就立在这儿了。
一进门,方汉青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连个香炉都缺了角。
墙上挂满了黑漆漆的牌位,密密麻麻,像一排排盯着你的死人眼。
地上摆着几张磨得发亮的蒲团,边角都秃了。
村长还是不踏实,咽了口唾沫,又问:“你刚才说能帮我们……不是瞎扯吧?”
方汉青咧嘴一笑:“我骗你干啥?你村里的烂摊子,我包了。
你呢,把这地儿的老底儿,全倒给我。”
“成!”村长猛地点头,眼神却往那些牌位上飘了两下,长舒一口气,像卸下了一座山。
他是村长,村没了,他就是祖宗牌位前的第一罪人。
死了都没脸去见前头那些老头儿。
这时,陈子龙忍不住问:“村长,现在村子里……还剩多少人?”
村长斜了他一眼。
方汉青顺口补了句:“这位是陈统领,咱们这帮人,全听他指挥。”
“哎哟,陈统领好!”村长赶紧抱拳,话头一转,“还能活的,就一百来号人了。
年轻人、娃娃,全被那些玩意儿给拖走啦,是死是活,咱们连个信儿都捞不着。”
他抬手一指门外。
门口黑压压站着七八十个老人,站着的,坐着的,拄拐的,缩在轮椅里的——全是一脸菜色,满脸皱纹。
最年轻那个,瞅着也五十往上。
陈子龙脸色唰地沉了。
他带的这帮异能者,年纪顶多二三十,个个生龙活虎。
宋慈是最大的,五十多。
他自己?快三十五了——已经是“老家伙”了。
可那些怪物,专挑年轻的下手。
这哪是吃人?这是挑食!
他盯着方汉青,想说点啥,可对方一脸笃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些东西,抓人的时候,有别的异常没?比如……是不是还干了别的?”陈子龙压低嗓门。
他干这行十几年,见得太多了。
鬼吃人?不稀奇。
可专挑青壮年、孩子,还不碰老人……这不合常理。
村长皱着眉头,掰着手指头想了半天,才说:“有……有古怪。”
“啥古怪?”陈子龙立马追问。
大伙儿全把脑袋转了过来。
“是孩子们说的,”村长声音发虚,“那些东西第一次冲进来,不急着抓人,就在村口晃,眼睛一个劲儿地往人脸上瞅,瞅得人心里发毛。
后来……他们才挨个儿把娃和青壮给拖走。”
“……瞅人脸?”方汉青一愣。
陈子龙眉心一跳。
“找人?”他低声重复。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原来大家都以为——这帮玩意儿是饿疯了,专门挑精气旺的吃。
可现在……它们是在找特定的人?
这事儿邪了。
不是胡乱捕食,是精准定位。
这已经不是鬼物了,这像是……有脑子的搜查队。
“有人在幕后指挥?”方汉青嘀咕了一句。
站在他身后的红衣和紫衣俩厉鬼,一直默不作声。
紫衣怀里还抱着那只他当宝贝似的螭吻神兽,耳朵却竖得比狗还灵。
一听这话,俩厉鬼对视一眼。
紫衣压着声儿凑过去:“主人……会不会,跟那幻境有关?”
方汉青一愣,抬眼看他:“嗯?”
他没急着回答,而是眯起眼,脑子里哗啦啦过了一遍之前的异象。
那幻境……温柔得过分。
不伤人,不杀人,只是把你困在美梦里,让你心甘情愿走出去。
谁会布这种局?
——为了拦人?还是……为了藏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
那幻境,可能根本不是用来困外人的。
是用来藏里面那个“被找的人”的。
而这些怪物……是来找他的。
这座幻境,八成是为护着村子才设的。
没人想让外人找到这儿,所以才在进村的路头上搞了这么一手。
让人绕道、迷路,甚至自己吓退自己。
可问题来了——他为啥这么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