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身上仅剩的饼，交给伙计换了张饼，又跟他要了些水。
伙计望着远处心知肚明，却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把东西给我便进了店。
我走过去，将手指放在小乞丐鼻子下，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心里略微安定了些。
小乞丐很瘦，所以身体非常轻，在路人频繁侧目注视下，我把人给抱了起来。
然后加快脚步，转进路边一个寂静无人的小巷子中。
他的嘴唇苍白毫无血色，虽然身上衣服破旧，但是手和脸却洗得很干净。
越是在卑贱的处境下，人的生命力越是旺盛。
很快，小乞丐便幽幽转醒，近乎贪婪地吞咽着嘴边的水。
“慢慢喝，我这里还有吃的。”我轻声提醒他。
黢黑的眼眸缓缓聚焦，最终将视线放在了我脸上。
我将饼掰成小块，递到他嘴边。
小乞丐却没有马上吃，而是犹豫不决地望着我。
好半晌，才吃力地伸手比划了一下地面。
虽然不会说话，但意思我却看懂了，这孩子是要我把吃的东西放地上离开，省得连累了好心人。
都到了这步田地，他居然还在考虑别人的安危。
我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决定把好人做到底。
“没事儿，吃吧。”我坚持将饼塞到他嘴里。
小乞丐缓慢咀嚼，我又陆续喂了他点水，半张饼，他大约吃了十多分钟，即便如此，呼吸节奏还是略显急促，身体着实虚弱得厉害。
他靠在墙边，又黑又大的瞳孔怯生生地盯着我，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流浪的小狗。
“会说话吗？”我问。
他睫毛颤动了下，轻轻摇头。
“会写字吗？”我又问。
他眼神微微动容，微微点点头。
虽然听伙计说，他已经做了多年乞丐，但他身上却有种莫名的贵气，并不像是穷苦出身的小孩。
而且寻常百姓，想必也不会有人费尽心机，几年如一日地在暗处盯着他。
“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写下来，我想办法送你回去。”我捡了树枝递过去。
他迟疑着捡过树枝，却是手指颤抖，竟然画不出像样的线条。
我接过他手腕检查，发现腕骨都是错位的，难怪刚才一直将碗捧在怀里。
“嘴巴说不出话，手又被人折断，还专门盯着让你活受罪，这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啊！”我呢喃自语。
他显然听见了，树枝从手里悄然掉落，眼眸凄惨地低垂着，神情也透着灰暗的沮丧。
虽然喂过了饼，但也只能勉强保住一命，我扶着他尝试几次，小乞丐都没办法站起来行走。
他这个状态，如果我撒手不管的话，铁定活不过明天。
可如果管，又怕耽误了正事。
我一个人倒是不打紧，关键这次还有同伴，不能牵连了他们。
“小乞丐，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懂吗？我听摊贩伙计说，你已经在永城呆了几年，是真的么？”我耐着性子问他。
小乞丐点点头。
“期间你离开过永城吗？”我又问。
他摇摇头。
“是有人故意阻挠，想把你困死在这里，对吗？”我问。
他先是顿了下，然后用力点头。
小乞丐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当年被带到这儿，估计也就六七岁，对方虽然留了他一命，却让他日日活着，遭罪有苦难言，这可真够恶毒的。
“你还有家人吗？”我最后问。
小乞丐眼睛瞬间亮起来，飞快点头。
我思虑片刻，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这样吧，我带你离开永城，去幽都，那里是冥王脚下，三界中心，官员应该相对负责，他们出手的话，应该更容易帮你找到家。”我说。
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却使不出力气，每次都重重倒地。
“别激动，你接着吃点东西，积攒些体力，好歹也要撑到那边再说。”我安慰他。
小乞丐不再乱动了，眼睛里却亮晶晶的，隐约泛着些泪光。
他很乖，慢慢吃完了整张饼。
“小乞丐，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附近驿站看看，有没有去幽都的马车。”我说。
他身体蓦然一僵，呆愣愣地望着我。
“放心，我只是去确认一下情况，不会把你丢在这里不管的。”我安慰他。
虽说表情还是忐忑，但他还是轻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我把水留在这里，你不要着急，更不要离开这，我会尽快回来的。”
见对方眨眨眼睛，我便伸手摸摸他的头。
“乖，等着姐姐啊。”
离开巷子后，我去了驿站，并且询问了马车的价格。
虽说现在身无分文，但是在这繁华的永城，想要搞钱却并非难事。
特殊时期，只能采取特殊手段。
我放了只赤丁子，要他想办法弄点钱来。
这是一种非常重视承诺的妖怪，样子看上去就是背着剑的白衣少年，而且还有副侠义心肠。
赤丁子效率极快，片刻便带了一大包金叶子回来。
“这是从一个贪得无厌的官员仓库里盗出来的，主人放心用，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多谢！”
我收起了笑眯眯的少年，拿了三片金叶子，换了辆马车，然后又让伙计喂饱草料。
考虑到路途颠簸，又在附近买了床被褥，还备了水和食物，这才驱车赶往小巷。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少年却不见了。
竹筒倒在地上，水洒在地上还没干，看样子没走多远。
我把马车拴在巷子口的石桩上，在附近找寻，不多时，便在附近巷子里发现了小乞丐的踪迹。
但他却不是一个人，而是被两个壮汉强行拖架着。
两人走着，嘴上还嬉笑着调侃。
“这臭要饭的还真是命大，怎么折腾都不死！咱们这回要是把他扔河里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对方恶意满满道。
“他能不能活我不清楚，但是你们敢那么做的话，今天就死定了。”我幽幽道。
两个人收住脚步，回头之后看到我后，全都发出嗤嗤的冷笑。
“原来是个无盐女，我就说这乞丐，哪儿来的食物和水！不知道我们是谁也就这样了，居然还敢口出狂言，我倒想看看，今天死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