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发簪顺着郭罗氏渐渐无力的指尖滚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郭乾坤笑得阴狠:“还不快把这两个杀人凶手,给我抓起来!”
奴仆们冷漠地像木偶一般,还不等两人挣扎,就已经熟练地堵住了他们的嘴,将两人捆绑在了一起。
郭乾坤盯着两人,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你们不是回来祭祖定亲的么?今日三叔就帮人帮到底,亲自送你们去问问你们耶娘和先祖,满不满意这门亲事!”
“烧了。”
郭乾坤走得决绝,奴仆们紧跟其后。
撕拉——
先是点点火星在黑暗钻出头来,但转瞬间枯井就已经被蔓延的火势照得通明。
叶倾城与郭子维背靠着背绑在一起动弹不得,焰火将两人团团包围,不断冒出汹涌的黑烟。
滚烫的泪珠从脸颊滑落,少女挣扎着抬头看向了井口,巨大的石头正慢慢将光亮挤走,很快,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死死封住。
郭子维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努力比划了“有我陪你”四个字。
叶倾城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也反手牵住了郭子维。
大火烧得蛮横,井里的温度也随之越来越热,浓烟滚滚吞噬着剩余的空气,闷烫得令人喘不过气。
两人认了命,缓缓闭上眼睛。
正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踏着火光而来,利落地两刀便砍断了绳索。
两人诧异地睁开眼睛,努力地想看清来人的模样。
正在这时,红色的发丝突破迷雾,在火光中仍浓烈无比。
“安大哥?!”两人惊喜道。
“跟我走。”
两人起身刚要跟着走,郭子维就顿住了脚步:“你们先走。”
说罢,郭子维松开了少女的手,眯起眼钻进了熊熊大火中。
突然,奴仆们留下的干枝条将火势推向高潮,火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击过来,焦糊味伴随着每一次呼吸。
叶倾城想要追过去:“子维!郭子维!”
安行之扭过头一把拉住她,生拉硬拽地将她拖到了另一侧的河道旁,强行将她按在浮木上:“叶娘子你趴好,不要使力,顺着河道出去便好。我去找他。”
说罢,不容叶倾城反应,她就被一把推进了河道中。
“不!安大哥!安大哥!”
少女紧紧扒着浮木,看着越来越远的通明火洞,眉心皱成一团。
老天爷呀,求求你了,定要保佑安大哥与子维安然逃出来啊!
—
郊外,河道。
夜色浓的化不开,将天地都包裹得紧实。叶倾城穿着湿漉漉的衣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平静的河道,手里不间断地揉搓着颗小石子,用微弱的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一团模糊的黑影缓缓出现在她视野中,慢慢地,那团黑影的轮廓在月光下渐渐被放大。
少女激动地起身,快步向那黑影走去。是他们!老天爷啊,求求你了,一定要是他们啊!
她虚弱的身子在空旷的荒郊中薄得像一张宣纸,少女踉跄的步伐不自觉地加快,最后干脆小跑起来,只为早些看清他的面庞与眉眼。
甜杏般的眼眸噙满了泪水,她努力睁大双眼却不知早已被泪花糊了眼。
“倾城!”
突然,少年干涩嘶哑的声音穿透夜空。
这声呼唤就像一把离弦的箭,压抑一整晚的焦灼与紧张轰然决堤。叶倾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行热泪簌簌而下,咸涩入嘴。
浮木靠岸,万籁俱寂。
少年坚强地站在月光下,衣衫褴褛,手臂上灰烬与血痕纵横交错,手里紧紧攥着已经焦边却没有一点被水浸湿的画卷。
看到一脸心痛的倾城,郭子维自觉狼狈局促地轻拭了下自己的脸颊。厚厚的烟灰被擦出了一道明显的痕迹,英俊面容渐显。
叶倾城不顾一切地向他跑去,少年也笑着张开了双手,两人深情相拥。
“太好了,还好你没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片刻后。
“安大哥呢?”少女紧张地发问道。
郭子维眼眸低垂躲开了她的目光,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叶倾城心里猛然一颤:“怎么了?安大哥呢?子维你说话啊?!他该不会……”
哈哈哈——
就在这时,郭子维的嘴角突然压不住地上翘:“骗你的。安大哥还要去找他的部下,与我出了洞口就分头走了,他让我顺着河道寻你。”
少女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重重锤了郭子维一拳:“讨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吓死我了!”
郭子维笑着轻拍着她的头发:“好了好了,我错了!不闹你了。”
月色凄迷,两人相互搀扶着慢慢向前,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安大哥不是被抓了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枯井来救我们?”
“是子期放了他。”
“给我看看你阿娘的画像。”
“回去我们一起看。”
“你为了你阿娘的画卷这么拼命。那我问你啊,若我的画像也在里面你只能救一个,你是救我的还是你阿娘的?”
“额……你看今夜的月亮多美!”
—
郭家祠堂,香烟缭绕,烛火通明。
郭乾坤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笑呵呵地对着郭家诸位先人的牌位:“今日乾坤又为郭家除害了。”
说罢,他玩味地拿起郭星河的牌位,用指尖敲了敲:“二哥,你应该已经见到你儿子了吧?还不谢谢我,若没有我,你们哪会这么快团聚啊!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
一阵疾风毫无预兆地吹开了祠堂所有门板,哗啦哗啦地发出撼人心魄的声响。供桌上,青铜器皿嗡嗡震动,一旁的屏风也轰然倒地。
郭乾坤眼神一凝,豆大的汗珠接连冒出,煞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想跑却双腿僵硬挪不动半步。
霎那间,祠堂中所有白烛全都陡然熄灭,祠堂中静得瘆人,落针可闻。
郭乾坤靠在供桌旁,喉咙发紧:“是谁?是谁在此处装神弄鬼?!”
“我……我郭乾坤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郭家的声誉,我郭家列祖列宗都在此处保佑着我,任你是什么大罗神仙都奈何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