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要命了？！”
车仲安拧眉：“全力攻击，不要让他们靠近。”
他并不知晓对方打着什么主意，但是这么不顾死活，想必也没憋什么好屁。
对面的船察觉到大雍的动静，不退反进。
没过多久，最前头的船被炮火的摧残得支离破碎。
但是也因此，露出了背后那艘不起眼的小船。
小船目标小，也灵活敏捷，很快又拉近了一段距离。
“击沉！”
车仲安话音刚落，就见小船猝然炸开。
也不知道上头垒了多少火药，竟然掀开一阵巨浪，将前方的船皮掀飞。
瞬间，血肉横飞。
车仲安亲眼看见他刚刚还嘱咐过好好读书的小兵头身分离，面容顷刻间已是破烂得辨不清容貌。
小兵刚刚估算了下褐国船只的方向，拇指和食指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
车仲安握着千里眼的手青筋毕露。
他的目光透过硝烟战火，死死定在空中那只手掌上。
似乎是预感到危险，在出事的前一刻，小兵把手掌垫在了身下。
因此，他的手掌是唯一完整的部分躯体。
而又那么恰好，车仲安捕捉到了他要传递的消息。
就像是一种宿命般的巧合。
他放下千里眼，夺过令旗，亲自指挥船队方向。
虽然来不及记住小兵的名字，但是他想传达的东西，车仲安已经理解。
很快，船队在他的指挥下井井有条地移动。
水麟卫中一片寂静。
死去的人是他们的战友，是他们的同胞，更甚至是某些人的至交。
长久的训练让他们此刻的悲伤和震撼化作沉默。
也让他们发挥出了比平时训练更敏锐的反应，更默契的配合。
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前进、转弯、攻击，宛如巨兽的手脚，默契，如臂使指。
“没想到，褐国也不全是孬种。”
在岸上密切关注着战局的徐缜听到身侧有人这么说，扯了扯嘴角。
“不是孬种，但却为孬种而死。”
那两艘船上的火药并不十分充足，也幸好如此，不然还真能被褐国炸开一个口子。
对方既然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那就别怪大雍他们不留余地。
不过，徐缜也没有因此松懈：“让他们做好准备，随时送上补给。”
虽然大船内战备充足，但他猜测车仲安一定会选择火力压制。
所以，他们岸上的人一定要做准备。
另一边，很快就有人发现战局的变化并且上报。
卓沐的亲卫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担忧，而是自得。
自得于自己的谨慎。
“幸好我没有完全信任他，私底下还留了一手。”
“若是把天雷全给他们，说不定这时候我们已经冲出了包围圈……”
亲卫凶戾的眼神瞬间落到说话的人身上：“你倒是会说，将军跑的时候怎么不站出来？”
虽然他还穿着亲卫的衣裳，也只暂冒了不到一天的将军，但他说话时已经颇具将军的气势。
或许是被他的强势镇住，一时间无人再说话。
亲卫满意地点头：“没想到他们这么谨慎，如今已别无选择，硬冲吧，让他们掩护好将军。”
……
历时三日对峙过后，大雍众人才从寥寥几俘虏口中知晓，原来卓沐早在第一日就已经脱身离开。
茫茫大海，也不知他如今是死是活。
车仲安问徐缜：“还需要找吗？”
“他跑得那么果断，甚至没有坐船，除了不想引起注意以外，也是他有逃脱的底气，”徐缜敲了敲额头，“找不到的，他一定会安排人接应。”
“他既有十成把赢下这次战争，也依旧会给自己留后路？”
“一定会。”
车仲安盯着徐缜。
虽然他表情里没什么情绪，但是徐缜还是读懂了他的疑惑。
“记得我与你说过吧，卓沐他来自小渔村。他即使不畏惧大雍，也会畏惧海洋，所以，他一定会遵循一代代渔民流传下来的活命要诀。”
“他从前也是这样？”
“一直这样。”
“那……”
“我已经让人去了他可能经过的地方拦截。可惜的是，没有结果。”
徐缜有些遗憾。
车仲安语气倒是稀松平常：“既然是渔民，自然是要靠海吃饭、靠海活命的，我们这些人，拿什么去挑战人家生存的本事？”
他现在是这么安慰徐缜的，后来也是这么被徐缜安慰的。
彼时，他刚刚听完手下禀报战场清扫的结果。
越听，他的脸色越是黑沉。
“你是说，卓沐手底下的精锐竟然逃出去三成？”
“是……”
“三成……”车仲安明显有些咬牙切齿，“耗费那么多物力，结果还被逃出去三成。”
“我们这边的伤亡不过千数，敌方却折了足足五万余人，这已是大胜，你这话说出去，倒让人误以为你性子轻狂。”
“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清楚内情？这五万人里，大多都是些草包。而且，殿下给了我们那么多火药，我们却不能全歼敌人，是我们无能。”
“你既然知道卓沐手底下的精锐都是渔民，便该知道他们是要靠海吃饭活命的，我们拿什么去挑战他们生存的本事？”
车仲安无语。
他前不久才说出去的话，就这么被丢了回来，他还不好反驳。
他扶着额头，蹙眉：“三成……”
徐缜：还念叨呢？
看来是真的很念念不忘了。
“行了，你再想着这三成也无济于事，”徐缜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做好卓沐卷土重来的准备。”
“卷土重来？”
就卓沐那个临阵脱逃的败军之将？
齐永霁真能用他？
“齐永霁可不在乎手底下的人品德够不够好，骨头又够不够硬。”
“领兵打仗可不是只需要上面点头，还需要下面的人心服口服。就凭卓沐这一次做的事，就不可能会有人愿意与他出生入死！”
“谁能证明呢？”
“什么？”
“谁能证明卓沐临阵脱逃？和卓沐一条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俘，所有人都以为他在船上指挥。”
“我们可以……”
“褐国有谁会相信我们的话？”
车仲安被徐缜接连三问问得哑口无言。
“卓沐早就算好的？”
“那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