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片区的巡视进入第三周，博源和理涛的车刚驶入黔北市下属的平坝县，系统面板就弹出了刺眼的红色预警：【检测到平坝县2012-2013年度财政账目异常——“教师绩效补贴”科目显示全额拨付，与教师个人账户流水存在376万元差额，疑似虚假列支。】
“这地方有点意思。”理涛看着导航上蜿蜒的山路，指尖敲了敲仪表盘，“上周省教育厅给的汇报材料里，平坝县是‘教师待遇与公务员完全接轨’的典型，还附了厚厚一沓财政拨款凭证。”
博源调出系统同步的账目数据，眉头越皱越紧。平坝县的财政账册做得堪称“完美”：每一笔教师绩效都有审批流程、银行转账记录和“教师签收单”，甚至连发放明细都精确到了每个人的姓名和金额。但当系统将这些数据与全县教师的工资卡流水比对时，近八成教师的账户里，根本没有对应的绩效款项。
“签收单是伪造的。”博源放大一份电子扫描件，指着签名处，“这几个老师的笔迹高度相似，而且其中一位去年就已经退休了，不可能签收今年的绩效。”
车刚停在县教育局门口，一位穿着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是巡视组的领导吧？我是平坝县教育局局长钱明，恭候多时了！省里刚打电话说你们要来，我们特意把材料都整理好了。”
【系统提示：钱明，出现cc 字符：属于曾经的第三类学渣……任职期间多次获得“教育先进工作者”称号，但其分管的财务科近三年有四名工作人员因“个人原因”离职，其中两人移民国外。】
走进教育局会议室，长桌上果然摆满了装订精美的档案盒，最上面的红色标签写着“教师绩效发放专项档案”。钱明翻开一本台账，指着密密麻麻的数字：“领导您看，我们县从2011年起就实现了教师绩效与公务员完全同步，每月按时足额发放，这是银行回单，这是教师签字……”
博源随手拿起一份“银行回单”，系统立刻识别出异常：【该回单为pS合成，原始凭证显示对应款项转入了县教育局下属的“教育发展中心”对公账户，而非教师个人账户。】
“钱局长，能不能麻烦安排一下，我们想随机抽查几位老师，核实一下绩效到账情况？”理涛放下台账，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钱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活络起来：“当然可以！不过老师们现在都在上课，要不我让人事科统计一下名单，下午让他们到局里来？”
“不用麻烦了。”博源起身，目光落在窗外不远处的平坝县第一小学，“我们去学校看看吧，正好观摩一下教学，顺便和老师们聊聊。”
钱明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忙摆手：“领导，学校那边条件简陋，而且孩子们在上课，怕打扰他们学习……”
“不进课堂看看怎么行？”理涛拿起档案盒里的一份教师名单，“就从这几位老师开始吧，都是你们台账里‘绩效发放模范单位’的优秀教师。”
平坝县第一小学的教学楼是新建的，外墙贴着亮闪闪的瓷砖，与周围低矮的民居格格不入。钱明一路介绍：“这是我们县的标杆学校，硬件设施全是按省级标准建的，老师们的待遇自然也不能差。”
但走进三年级（2）班的教室，博源却发现讲台的多媒体设备积着灰，黑板边缘的漆皮已经剥落。正在讲课的女老师声音沙哑，袖口磨出了毛边，看到一行人进来，只是愣了一下，就继续在黑板上写着板书。
课后，博源在办公室找到了这位老师，她叫陈慧，教龄十五年，台账上显示她每月能拿到2800元绩效补贴。
“陈老师，想向您了解一下，咱们学校的绩效补贴是按月发放的吗？”博源递过一瓶水。
陈慧的手顿了顿，指节因为常年握粉笔而有些粗糙。她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钱明，低声道：“发……发的，挺好的。”
“是吗？”博源拿出手机，调出系统截取的她的工资流水（已隐去敏感信息），“这是您近半年的收入记录，我们没看到绩效补贴的到账记录。”
陈慧的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哽咽：“领导，我们哪敢说啊……钱局长开会说，绩效补贴是‘秘密发放’，存在县里的‘教师保障基金’里，等我们退休了一起给。可谁知道这基金靠不靠谱？我丈夫去年得了重病，急需用钱，去找教育局要，他们说‘政策规定不能提前支取’……”
【系统预警：平坝县“教育发展中心”涉嫌设立“账外资金池”，将教师绩效补贴与企业捐款混合管理，其中150万元被用于支付县领导超标办公用房装修费用。】
钱明在一旁脸色铁青，厉声打断：“陈老师！别胡说八道！领导面前怎么能信口开河？”
“我没有胡说！”陈慧猛地站起来，从教案本里抽出一张纸条，“这是去年教师节，钱局长在大会上发的‘绩效承诺书’，说今年六月一定补发所有拖欠的绩效，可现在都九月了！”
博源接过承诺书，上面盖着教育局的公章，字迹却歪歪扭扭。系统扫描后显示：【该承诺书上的公章与备案公章存在细微差异，疑似伪造。】
此时，李涛带着另一位老师走了进来，那位老师手里拿着一本记账本：“领导，这是我记的账。县里说绩效每月发2800，可实际上，我们每月只多收到500块，说是‘预发绩效’，剩下的一直拖着。但我侄子在县政府当公务员，他说他们的绩效是月月清，一分不少。”
博源让系统将两位老师的陈述与财政账目比对，差异点越来越清晰：平坝县通过伪造发放记录，将本应发给教师的绩效补贴挪作他用，其中一部分填补了县财政的窟窿，另一部分则流入了私人腰包。
“钱局长，能解释一下‘教育发展中心’的资金流向吗？”理涛拿出平板电脑，上面是系统导出的资金转账记录，“这150万用于装修，是哪个领导的办公用房？”
钱明的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是……是财政紧张，先挪用一下，本来打算年底就还的……”
“挪用？”博源看着他，语气沉重，“陈老师的丈夫躺在病床上等着钱救命，你们却用老师们的血汗钱装修办公室。这不是挪用，是犯罪。”
当天下午，巡视组兵分两路：理涛带人查封县教育局和财政局的档案室，调取近三年的原始凭证和银行流水；博源则联系县纪委，一起走访了十所学校，收集到了更多证据——有老师保存的工资条、有家长拍摄的学校破旧设施照片、还有几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手里攥着多年前的“绩效欠条”。
晚上汇总情况时，李涛的脸色格外严肃：“查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平坝县每年向上级申请的‘义务教育均衡发展专项资金’，有近四成被计入了‘教师绩效’科目，但实际上，这些钱根本没发给老师，而是被用于偿还县政府的债务了。”
【系统提示：平坝县2012年违规举债修建“文化产业园”，项目烂尾后，通过虚列教师待遇支出的方式掩盖债务违约风险，涉及金额1.2亿元。】